从老唐家出来，天色很晚了，老唐直接送两人去了铁路招待所。
等老唐离开，小可看着保军给自己倒了热水，捧着缸子暖手，一边笑道：“你有啥想问的就问吧。”
保军张了张嘴，却摇了摇头。
他和哥哥其实早就看出，表嫂和小可做生意的，只是，让他们困惑的是，货物的来源很神秘……
他们哥俩都很疑惑好奇，却谁也没问，甚至哥俩私下里都没有就这件事讨论过。
所以，当小可问他的时候，保军还是选择了不问。
小可却笑了，咕嘟咕嘟灌下两口热水，道：“想必你和民表舅也看出来了，这些东西，包括咱们家的电视啥的，都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
保军瞬间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他点头道：“嗯嗯，我知道了。”
小可：“有些事情，不太能拿到桌面上来说。”
保军再次点头：“我知道。”
第二天，小可离开时，给老唐留下了50块手表和20台收录机，还有一台电视机，是送给老唐的。
老唐直接踩了三轮车，把货运到车站，连自家老婆都没让看到。老唐媳妇儿只知道老唐跟着这一家人做生意，挣了台彩电回家，高兴地恨不能上街跟四邻都说一声，被老唐瞪着眼吼了一回，才冷静下来。
***
赵莉回到海城，大哥赵江町已经等在了站台上。
看着两大包行李，赵江町哭笑不得：“你这是把老吴家的家底子都给搬回来了吗？”
赵莉美滋滋：“都是娘和小可给的土特产，说是给爸妈和你尝尝。”
“行吧。”赵江町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妹子对吴家绝非当初下乡迫不得已的选择，她是真心把吴家当家，把吴家人当家人的。
等回到家，赵妈妈带着刘嫂把女儿带回来的行李打开，看到里边的山货不稀奇，毕竟不是第一次收到了。但是看着明显不是国内货色的熏大马哈鱼和鱼籽酱这些，刘嫂还好，赵妈妈却有些心惊肉跳——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那一场十年的浩劫的伤痛刻骨入髓，赵家可经不住再有什么大风浪了。
赵莉回房间换衣服梳洗，赵妈妈根本等不得女儿下楼，直接找到她的房间里，神色紧张地悄悄询问。
看到母亲苍白的脸色，赵莉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语气，笑道：“妈，您尽管放心，就是些吃的，没什么事儿的。”
赵妈妈还是不放心，抓着女儿的手道：“吃的没事，还有别的吗？莉莉呀，这可不是小事儿啊。”
赵莉反手握住妈妈的手，笑着眨眨眼睛：“您看我，是那种不知深浅的人吗？……那些东西，就是正好有位去黑省的人带回来的，我婆婆舍不得吃，特意捎来给你和爸爸尝尝的。”
“哦，这样还好。”赵妈妈终于放了心。
赵莉伸手抱抱她，柔声宽慰：“您别太担心了，现在不一样了，出国、回国探亲都在逐步放开，有点儿国外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赵妈妈想起自己的小儿子，那可是官方接待团，过了明路的海外关系……终于叹口气道：“我就是怕，怕再有一回，咱们家恐怕就不能再这么幸运了。”
是的，赵家人遭遇了十年的非正常待遇，但他们仍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不管如何，一家人终究好好地，没有少一个。
他们曾经相熟的许多人，妻离子散、甚至家破人亡的都不在少数呢。
赵莉看赵妈妈还是有些心神不安，索性打开箱子，给她看婆婆给自己做的新衣服。
“这件风衣好看吧？”赵莉拿出一件丁香紫色的风衣，比在身上给赵妈妈看。
赵妈妈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颜色好看，既漂亮又不招摇……”
赵莉下巴微扬，带着点儿小得意道：“我婆婆给做的。瞧瞧这手工，不比大厂里出来的差吧？”
赵妈妈上手摸了摸衣服的面料，又细细地看过走线、针脚诸般，忍不住感叹：“你说过她针线好，我只当是传统的女红，没想到，裁剪缝纫的技术也这般出色。这衣服面料也好……”
赵妈妈连连赞叹着，完全没注意，赵莉已经又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风衣，却是干净稳重的天空蓝：“妈妈，您看看这件如何？”
赵妈妈比赵莉矮一点，这件蓝色的风衣是中长款，穿上后到膝盖位置的。
“这是我婆婆给你做的。”赵莉献宝一样把风衣送到赵妈妈手里，拉着她去试穿。
赵妈妈不敢置信，亲家居然还给她做了新衣服，惊讶之后，是欣喜，又难免有些愧疚。当初，她对吴家的态度可不怎么样，甚至还曾经想着让女儿与吴家断绝关系。
不过，赵妈妈也不是糊涂的，心里还存着一个疑惑：吴家老太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外国食材是从别人那得来的，那这些高档衣料呢？连海城都没有的好货色，吴家老太是哪里来的？
赵莉不知道一件风衣，引起了赵妈妈的怀疑，还很高兴，能和妈妈穿一样的漂亮衣服了。
等她收拾好行李，换了一身家居衣服下楼吃晚饭时，看到了坐在客厅，正和赵爸爸赵大哥说话的谢覆。
“新年好。”赵莉略微意外后，还是出声问候。
谢覆听到声音，几乎是立刻起身，转身看向从楼梯上走下来的赵莉。
赵莉穿一件白色毛衫，搭配柔软宽松的宽灯芯绒裤子，柔顺光泽的头发披在身后，整个人漂亮的像是在发光。
“……新年好。”谢覆下意识喉结滚动一下，才把问候说出口。
赵莉笑着招呼两句，就径直走去厨房帮忙摆饭了，没有参与客厅里男人们的讨论。
谢覆的目光一直追随在赵莉的背影上，让赵爸爸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了。
赵江町瞥一眼自家老父亲，又看向傻乎乎的青年，忍着笑咳嗽一声：“准备开饭了，走，咱们先吃饭，吃晚饭继续讨论。”
谢覆回过神，掩住脸上一闪而逝的尴尬，笑笑应下。
他和赵江町很有些意趣相投，来往多了，在赵家留饭多了，也不再拘束。
落座，赵莉一贯坐在赵江町下手，今晚，她的座位却被赵斐然占了。只有谢覆旁边的位置还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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