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吵闹不堪，乱哄哄的，护士也不来说一声。
整个病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新来的向陪床的讲春节联欢晚会上的节目。
他们的欢乐正好衬托出白斌和白文的孤独。
白斌去看了看米小白，睡得正沉，想想也没什么事，便走出病房。
他走在楼道里，满耳都是从各间病房里传出来的嘈杂声，平时医院是不让人大声喧哗的，今天过年，护士们也就懒得去管了。
经过护士站时，两个护士正在讲着什么笑话，笑得直拍桌子。
走到楼梯口，白斌迟疑了一下，向上走去。
一直走到最顶层，看到一扇门，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竟开了，冷风扑面而来，白斌打了个寒战，还是走上楼顶去。
他走到楼顶边缘，女儿墙挡住了他，他便站在那里看城市的灯火。
中心医院的住院大楼是近两年才盖的，有二十几层，站在楼顶，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满眼都是五彩斑斓的灯光，星星点点，密密麻麻；满耳都是烟花的炸裂声，和不知从哪里传过来的欢笑声。
远处的音响传来了新年倒计时的欢呼。
“我们一起倒数最后的五秒，五、四、三、二、一！”
咣——
钟声响了，欢笑声却被震耳欲聋的爆竹声淹没了。
那些星星点点当中，喷射出无数道光束，在高空炸成朵朵金花，铺天盖地，整个天空就是一片光幕，伴随着各种声调的炸裂声。
整个城市，是光的海洋，是花的世界。
那争先恐后的爆炸声，汇成一曲激动人心的《生命进行曲》。
不知不觉间，白斌已是泪流满面。
但这个时候，他感觉不到悲伤，他的眼泪是被一种强大的力量震撼了。
他激动地，贪婪地望着那些烟花，忘记了今夕何夕，忘记了身处何地，忘记了一切。
也许，只有站在城市的最顶端，才能见识到如此震撼人心的烟花。
正月初一一早，苏影过来了，提着一个保温饭盒。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白斌赶忙站起来，“苏记者你怎么来了？”
苏影没答话，把保温饭盒往床头柜上一放，揭开盖，满满一饭盒饺子，散发着缕缕白气。
“这是我家昨晚包的，不过是今天早晨新煮的，你俩趁热吃吧。”
“苏记者，”白斌心头一热，眼窝感到一阵酸涩，“谢谢你！”
他不知说什么好了，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姐，吃饺子。”
白文抬起眼皮，瞟了苏影一眼，摇摇头。
“是苏记者专门送来的，你吃点吧。”
白文这才张开嘴，机械地咀嚼起来。
她吃了三个就不吃了，白斌便开始吃，嘴里咬着热腾腾的，油滋滋的饺子，心底却莫名地泛起一股苦涩，像咬破了苦胆，胆汁四溢，而饺子分明是那么香。
等白斌吃完，苏影说：“你家里都安排好了吗？”
白斌摇摇头，“我出来的时候，不以为回不去，只给弟弟妹妹留下些钱。”
“那这样吧，”苏影说，“我问过护士，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你姐初三就能出院，这两天你两头跑吧，我有空就过来帮你照看一下你姐。”
“这，”白斌实在不愿意再麻烦她了，“不用了苏记者，让他们买的吃吧。”
“大过年的，你们镇上估计也没个买处，你还是回去一趟吧，把家里安顿好再来，今天上午我没事，你下午过来就行……”
正说话间，苏影的手机响了。
“新年快乐！”她接起说，“上午我顾不上，有事呢……总之是有事呢，到时我给你打电话吧……过年才忙了吧，好了好了，没说了，我要忙了。”
“你看你挺忙的，”白斌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你快去忙吧，我这里能应付。”
“不忙不忙，两个同学要约我去看电影，电影什么时候都能看，你快去吧。”
白斌思索了一会儿，“那谢谢你了，苏记者，我给他们安顿好就过来。”
“不着急，你快去吧。”
白斌便起身离开病房，刚出门又返了回去，拿上苏影的空饭盒，去水房洗干净，放回病房，这才离去。
初一的大街清冷寂寞，静悄悄的，仿佛城市里的人都逃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只是偶尔见个环卫工拿着大扫把清扫着铺在街道上的炮竹的纸屑。
白斌以最快的速度骑着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就回到了镇上。
镇上也是冷清清，静悄悄的，人们大概都还没起床吧，街道上除了散落着炮竹的纸屑，还有一堆一堆旺火烧完的灰烬，整个小镇，宛若一个大坟场。
回到家里，看到院门上没贴对联。
进了院子，门和窗口上也都没贴对联。昨天走得急，没顾上贴，家里完全没个过年的样子。
回到屋里，看到弟弟妹妹的房门上贴好了对联，看来他俩也是只顾着自己。
白伟志已经醒了，他一看见白斌就骂道：“你死哪去了？大过年的不在家乱跑什么？”
白斌想把姐姐生孩子的事告诉父亲，想让他拿个主意，但是考虑到苏影还在医院等着呢，这事三言两语又说不清，便只说了一句“我有事”，便去了厨房。
白伟志还在不停地骂着，白斌充耳不闻。
白斌正在和面的时候，弟弟妹妹从他们的屋里出来了，两人带着满脸的恼怒分站在白斌两侧。
“咱们吃饺子。”白斌说。
“你昨晚去哪了？”白真问。
“你别问了，你们昨天吃的什么？”
“能吃什么？方便面，罐头，吃的都快吐了！”
白斌回头望了一眼餐桌，见买的几瓶年货罐头都打开了，有的吃完了，有的还剩下一些，还散落着一些方便面的空袋子和火腿肠的红塑料皮。
白斌忽然想起，父母刚出事那会儿，弟弟妹妹嫌他做的饭难吃，天天泡方便面，吃火腿肠，这时却说方便面都要吃吐了，看来，人的需求是永无止境的。
白斌沉下了脸，“为什么不贴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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