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远处的松林坡，山林大火仍旧在烧，滚滚黑烟十分可怖，活似半空中的一条邪恶黑龙。
延都城官兵正从南边进攻。无数延都城官兵步兵，从豁口的西边、向正东方向前进。然后折道东北，沿着宽阔平缓的地势进攻起义军。
钱正统率的百户队，从大斜坡上进军，他们直行下去、直冲面对的就是延都城官兵进攻人马的前侧翼。
下坡路不累，但刚才那一通抛石太过于密集。有的新兵紧紧握着手里的铁枪铁刀，跟着队伍中的老兵继续挺近。
“轰轰轰……”很快第二次密集的抛石机嘎嘎的响起！
石头碎石在空中呼呼作响，时不时传来一阵惨叫声，周围一片空旷。这种时候在头上无寸瓦的地上，就跟下冰雹了、人还站在野地里一样，只想躲。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前边弓箭的弦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比训练的时候拉的弓射箭密多了，就像夏天的暴雨一样哗啦啦一大片。
听到的弦声是自己人的弓箭手拉弓，但空中嗖嗖飞来的箭雨、是敌军射来的箭矢！
周围的头盔上“叮叮当当”像在打铁，“啊！”不远处一声大叫，一名新兵仰面倒下去了。接着就听见一声大叫，吼得人的耳朵也嗡嗡直响。
钱正转头一看，左边那兄弟脸上钉着一支箭羽，丢下铁枪、人便倒了下去。钱正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没一会儿，前边的弓箭手成纵队，从这边百户队两侧的间隙往回跑。
随后一片火光冲天，黑烟滚滚，几乎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过了片刻，黑烟稀薄，又依稀看见火光闪动。
“副百户！”“王大哥……”
钱正循着声音转头看去，便见两个军士拖着王副百户，正靠坐到了一颗枯树下面。
王百户一只手捂着腹部，眼睛还睁着，不过那只手上全是血。
整个百户队的新兵都认识王副百户，不仅因为他是一名老兵，而且王百户很爱吹嘘他经历的各次大战，去过很多地方。
钱正有点吃惊，因为他知道王百户是真的身经百战，毕竟从那么多次大战都活了过来！没想到这次居然受伤了。
不知谁忽然一声大喊：“大帅万岁！”
钱正举起战刀喊道：“起义军必胜！”
“必胜！”众军呐喊声震耳欲聋。接着无数人吼着“杀杀”！
皮鼓急促地敲击起来，仿佛催促着人们马上冲杀。新兵们双手紧紧抓着铁枪，与带领的老兵一起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隐约已经看清对面的敌兵了！硝烟弥漫之处，那敌兵阵线像洪水一般蔓延过来，左右根本看不到尽头，眼前全是人！
顷刻之后，前边便是一片嘈杂，叮叮哐哐的兵器敲击声、喊杀声、惨叫声响彻天地。两军接近，那铁枪像高粱杆一样密。
钱正在方阵中间指挥军阵，他还没碰见敌兵，但看见前边的弟兄们死伤很多。他认识的熟人大部分是上云镇的镇民，熟悉的面孔全是血、仰在地上狰狞可怖。
有得新兵不知为何喊叫了起来，不过周围嘈杂不已，任由怎么喊也激不起一点波澜。仿佛呆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眼下是一大群人拿着刀枪，发了疯一样捅人！
前边不知怎地，许多人拼命开始往回跑，挤进了人群之间。瞬息之间，百户队乱成了一片，有新兵开始掉头开跑，队列马上散了。百户长钱正破口大骂，大喊道：“临阵逃脱者，死！”
然而谁也无法阻止新兵们从这可怕的地方离开，有的新兵脚下跌跌撞撞的，摔倒了两次，差点被自己人踩晕过去。
“啊！啊……”只见新兵一边大叫，一边连滚带爬朝大方阵之间的空地跑。很快爬到了来时的斜坡上，一个跑得更快的新兵，已经躲在一颗枯树后面，紧紧抱着那棵树动惮不得。
钱正极其恼火，眼睛似乎要喷出火焰，他统率的百户部，似乎甚么也没干，连敌兵的一根汗毛也没摸着。差不多还没走到敌军面前，自己这边的人已经溃散了。
此时，山坡下的人群还在拼杀。两军接触的地方，已经乱糟糟一片了，刀枪在阳光下挥舞闪耀。闹哄哄的声音成了浑浊的一团，其间夹杂着金属的碰撞声和弦声。就好像浑浊的洪水里，夹杂着的石块一样生硬。
就在这时，一大股延都城官兵骑兵从战阵后面冲过来了，轰鸣的马蹄声加入厮杀嘈杂之中，山坡下的光景更加喧嚣。
而平原上有大量的起义军骑兵，但这时还站在马匹旁边一动不动。
没过多久，山坡下队形混乱的那片起义军大方阵就像崩塌的沙堆一样，人群迅速向后面溃散。延都城官兵步骑一起向这边山坡上追杀上来。
钱正当即破口大骂，然后指着逃跑的新兵。
“老子没告诉你们临阵脱逃要问斩吗？真会砍头！”
听到这话的新兵，足无措地垂着脑袋。
“列队！”钱正喊了一声，“千户大人说了，咱们剩下的人重新列阵冲前面，将功补过，他给咱们求情。”
屋檐下的几个人顺从地站成一排，加入了钱正带来的十几个人。
看了一会儿，走到一名新兵面前，把手里的铁枪递过来：“拿着！”
那名新兵双手紧紧抓住这把铁枪。
一队十来人跑步朝山坡边上过去。很快见到了钱正称呼“千户大人”的人，是个非常年轻的后生，年龄估计比钱正还小。
“你们看见了吗，以稀疏队形站那后面去！听从你们旁边的百户命令，再后退一步，全部斩！”
钱正抱拳道：“得令！”
前面有自己人挡着，更前边是一片比较陡的山坡。钱正在上面，照样看不见下面的敌军。只听见喊杀声、马蹄声轰鸣，越来越近了。
“嗖嗖……”又是一阵箭雨，顷刻倒下一片，那些弓箭手准备恢复气力，马上掉头就朝方阵之间的空隙奔回来。
钱正大喊道：“兄弟们，前进！”
大伙儿一起向前走，走到边上时，武将吆喝众人停了下来。
成片的弦声随之响起，钱正抬头看了一眼，黑点点的一片箭矢从头上飞下山坡。下面又是一阵惨叫。
敌兵步骑终于爬到了坡边，起义军的弟兄们拿着铁枪往下戳。
甚么都没碰着，很快却见敌兵调头往山坡下后退了。
这时听见不远处一声武将的吆喝，百户队方阵两侧拿着刀盾的军士鱼贯向前奔出来了。
仿佛整片大地都在拼杀，他只能跟着身边的人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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