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周虎头七那日，顾瑞霖带着被铁链捆的像粽子，装在大号的铸铁狗笼中的马奎回到了原州城。
马奎身上多处伤口，只止了血，连箭头都没拔出来，在路上折腾了这几日，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一副蔫头耷脑，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敲锣打鼓，游街示众，告知此人便是抢夺朝廷粮草，杀害四品大将军，屠杀将士的恶人，西凉王马奎。
街上便有百姓拿石头，拿烂白菜叶，手边能丢出去的便都朝着马奎丢出去了。
被砸的无处可躲，又动弹不得的马奎，默默掉下了眼泪，嘴里嘟囔着：“国师救我。”
只可惜如今的青霄（顾庄）已经趁机摆脱了任何组织的束缚，孤身一人南下，根本不可能听得到他的呼唤。
顾瑞霖也不会再给他被营救的机会，游街之后，没有关押，没有审问，直接将他带到了辛家的祖坟，在辛周虎的坟前，亲自将他斩首。
*
江云娘再见到姜云庚的时候，已经是初冬时节了，树上的叶子已经落的干净。
“小的已经遵循世子妃的吩咐，前去灵州城看过了，意愿无改，世子妃若是同意从前的提议，明日小的便可将建城的银钱，交给世子妃。”
江云娘盯着姜云庚看了半晌，摆手道：“此事不急。”
他家爷已经告诉了她，她的猜测。
她虽说不记得大多数事情，也无法串联当初的姜家究竟是什么模样，甚至连自己家中究竟有多少兄弟姐妹，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子，都记不起。
眼前之人，她更是无法确定是否跟姜家有关系。
江云娘说不急，姜云庚可急了。
大哥还一人在靖国与人周旋，替姜家脱罪，他这一趟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江云娘眼看着他的神色变化，装作十分不经意的问道：“先生姓蒋？”
姜云庚不敢多话，压着心头的情绪点头“是。”
江云娘笑道：“倒是与我的姓氏有些相像。”
江云娘这话一出，姜云庚的心头便是咯噔一下。
大哥可是嘱咐过，莫要提起姜家的，她......
啊！不对，她说的只是同音。
姜云庚笑的谄媚，点头道：“的确与世子妃的姓氏同音，不过小的自是无法与世子妃的姓氏相提并论的。”
这样的表现，就像是在谄媚着攀关系。
江云娘并未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的话回答的无懈可击。
“先生看看可见过这块玉佩？”
江云娘秋瑾将她那块龙凤玉佩，放在了姜云庚的面前。
姜云庚双手捧起来，仔细看了看：“是见过。”
江云娘呼吸一滞，紧盯着他。
“这玉佩一看就不是俗物，我是在哪里见过呢？”
姜云庚一副拧眉苦思的模样，突然惊喜道：“小的想起来了，这是世子爷身上的东西吧？不瞒世子妃说，当初小的便是看着东西非俗物，主人必定不是一般的小将，才冒险用棺椁将世子爷带到了原州城。”
江云娘似是没想到他会是这一番说辞，想了想，他这么说又十分符合常理，且他的神情、动作也都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难道真是她家爷多想了？
“不知先生拿出这些钱财，是想换个什么身份呢？”
姜云庚摆出了一副十分市侩，十分渴望的模样，又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欲望，最终道：“全凭世子爷和世子妃做主。”
江云娘最终还是接受了姜云庚的银子，建城池需要的银两太多了，她如今根本负担不起。
眼看着到了年尾，秋日的收成也都陆续报上来了，这几日顾成忠日日乐的合不拢嘴。
相比起亲爹，顾瑞霖就没那么高兴了，如今什么苦活儿累活儿，跑腿的活儿，都交给了他。
美其名曰是历练。
时常弄的他三五日回不来家，杂事，难事更是头痛不已。
说好的带三兄弟去草场追兔子，个把月了，一推再推。
顾瑞霖这日拉着江云娘，在杜红英的屋子里，一坐就是半个下午。
任凭亲爹怎么给他使眼色，他就是岿然不动。
顾成忠抿了抿嘴，目光也沉下来了，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是想跟他撂挑子！
想得美！
“瑞霖，你跟我去趟前面。”
父子二人进了书房，顾瑞霖立刻道明了来意。
“每年慰问将士，都是您亲自去，今年怎么就成了我？我这趟差事才办妥，您好歹让我歇口气......”
“瑞霖啊。”
顾成忠开口便是满面的愁苦，顾瑞霖神色一怔，立刻闭上了嘴。
“你娘的身体......”
顾成忠十分沉重，又故意的欲言又止，让顾瑞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不如从前了，旧疾旧伤时不时的发作，就连赵神医都没有法子了。”
顾成忠在儿子面前红了眼眶，心痛道：“她瞒了咱们好些年，就是怕咱们担心，怕大业不成，顾家再次受创，或是落得满门被屠的下场。”
“爹亏欠你娘太多了，如今她这样，总得好好陪陪她。”
顾瑞霖心里酸，口里苦，刚才那点躲懒的心思，瞬间全没了。
“我、我知道了，儿子去就是了。”
顾瑞霖垂着脑袋，挪了挪脚，便打算出门去了。
“哎，倒也不用这么着急......”
顾成忠虽然得逞了，却也知道儿子这些日子辛苦。
顾瑞霖摇了摇头“我回去陪陪娘。”
顾成忠眉心跳了跳，沉吟道：“今日你娘也该疲乏了，带你媳妇回去吧。”
还放他回去像大佛似的坐着？
那肯定不能！
“好好陪陪你媳妇和孩子们，她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也操劳的厉害。”
顾瑞霖想了想点头，顾成忠也一道与他回了后院。
看着顾瑞霖那副担忧，又自责，还带着些许愧疚的样子，顾成忠的脚步十分轻快。
肩上的担子越来越轻，感觉真是不错。
他老子辛劳了半辈子，也该好好享享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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