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为聘山河予君

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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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四海无闲田,三秋收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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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奕五年,秋。

东洋的海风沿海岸线南下,席卷了晋南南部的渔村。

摧毁了临海一带百姓们的住房,导致几千口人无家可归。

大批灾民集结往就近的蔚州府求助。

一时间,同样受飓风掠袭的蔚州城中人满为患。

更甚者,有些灾民等不及官府施助,在城中肆意作起了乱。

还有一些老弱妇孺受了寒气,病病歪歪蜷缩在城中各个墙根脚,一场时行感冒之疫眼看要发。

州府大人预见事态不对,赶紧拟奏上京,请求朝廷派援。

同时,为防止带病人员四处乱窜,将疫病传染开,又派人向临近的镇国将军府求援,让镇国将军出兵帮忙,控制住流民的活动范围。

并将他们集中在一起安置,以好发放粥、药、被褥等生活必需。

不让他们影响到城中原住居民的生产。

消息送到顾谚府上时,魁实雄壮的大汉正指挥人修补屋顶。

一听有疫病在酝酿,他火速召来身边副将,让他即刻领兵去援州府,做好预防。

把话一撂,他转身将情况告知宗霓,让她对此次浪灾后引起的寒疫作出预判,预备好可能要用到的医材、药材……

宗霓闻言,脸色霍然一变,“灾民都转徙到何处了?皇上与皇后还住在城外拂霜苑……”

话未说完,顾谚风风火火出了门,策马城外拂霜苑。

拂霜苑——顾谚为爱妻修建的望海别院。

院子坐落洋流洄湾的峻峰山腰,面朝无际汪洋。

飓风过境时,有一湾群峰作屏,受到风浪摧打的概率较小。

顾谚九日前来看过,除了屋顶被风揭了些瓦片,整体无大恙。

他已经派人帮忙修缮了。

顾谚在山脚拴了马,拾山阶到了拂霜苑,院外值守的士兵一见他,匆匆来禀报。

说院中的两位公子刚吵了架,正生着气,让他留意些,免省触了霉头。

顾谚问:“公子们为何吵?”

兵说,他也不知。

只知前日傍晚,常穿紫衣裳的了若公子从山下带回来两位衣衫褴褛的姑娘。

了若是宗寥在外的化名。

然后到了昨日,两姑娘就换了新衣,打扮得娴雅婀娜,还帮忙做事。

到了今日,常穿黑衣的高俊的十三公子就与了若公子吵了,还怒气冲冲地将那两位姑娘绑了丢在院中。

顾谚听后,忽感似曾相识,又觉哪里不妙。

推了门,三步作两进院。

石墙高筑的雅致别院里,白挚在屋顶与地面之间倏来忽去,检修余风吹歪的青瓦片。

峰顶时不时旋落些色彩斑斓的树叶。

斜雨拿着扫帚,在院子各处清扫。

东屋的灶房飘来阵阵清雅的药香和肉香,一定是胥姑又在给宗寥熬驱寒补身的汤药了。

正院门外,只穿了亵衣、亵裤的两位姑娘被人五花大绑着。

像两头烫了皮的猪白花花的躺在庭院的扇形园门前的彩色贝壳路上。

嘴也被塞堵上了。

她们清素淡雅的发髻凌乱散着,乱发下的面容却一眼可见的秀美,眉眼也很精致。

只是白皙的手臂手腕间有明显的淤青。

见到顾谚,她们眼神凶戾地瞪来,凶戾中带着一丝委屈,呜呜咽咽哼着。

倒是不羞。

顾谚装没看见,只问斜雨,“公子们呢?”

斜雨朝内院努了努嘴,向两位姑娘吼一声“都老实点”,低头又忙活起来。

顾谚乜了眼容色凌厉的两位姑娘,满腹狐疑,提脚径直往内院去。

敲响精致的海月木雕门,里头即时传来温雅的一声“来了”。

开门的是南宫述。

他长簪挽发,一袭银丝缂水纹对襟长袍顺垂曳地。

玄眉微挑,龙颜上笼着一层阴翳,身周袅着一层强烈的愤怒。

他抬眸淡淡看了眼气喘吁吁的顾谚。

没说话。

转身坐到临窗的木榻上。

他的对面,一位紫衣白衫的少年盘腿席坐。

少年束发簪冠,容颜俊丽,白润的脸拉得长,一朵朱唇嘟得老高,形似鸡屁股。

看来二人正因某矛盾在僵持。

顾谚眼神微转,不多问。

轻声关上门,走到二人面前,作礼,“臣顾谚,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南宫述问:“大将军风尘仆仆赶来,可有要事?”

顾谚道:“城中近来有大批受寒的灾民涌入,有许多带病之人在其中,恐将传播时行感冒。

皇上与皇后乃千金之躯,万不可在蔚州逗留,以免染了时疾。微臣接到消息后,赶紧就来通知二位贵人。

你们收拾收拾,臣即刻命人准备车船,这就送贵人们快船回京。”

“时疾?”南宫述微怔。

“是。臣刚刚接到州府急报。”顾谚气息仍促。

南宫述又问:“可爆发了?可有重症或死亡?”

顾谚道:“州府大人洞察秋毫,预见情况不对,立马就向微臣借兵控制灾民们的活动范围,目前没听说有重症或身亡者。”

南宫述道:“那就好。那你派人先送皇后回京,朕即刻去州府衙门看看。”

宗寥从榻上跳下,“不行,你安排人送皇上回京,本宫去看。”

南宫述:“寥寥,别闹,时疾不是小事,你身子本就带有寒气,再惹上伤寒病气,后果谁敢预料?”

宗寥:“哪里闹了,我身为一国之母,有责任去看那些受灾受难的百姓。你别想用皇权撵我走!我不走。”

南宫述指着外面:“你还没闹?外面那两个女子是什么意思?”

顾谚立起耳朵,预备听听这俩祖宗又在闹哪般。

宗寥噘嘴,张口欲言。

瞄见顾谚一双晶亮的看热闹的大眼睛,她道:

“顾将军帮我个忙,把外面那两女子吊到外面的歪脖子树上去吹吹海风。”

顾谚一愣,问:“敢问娘娘,不知那两位姑娘所犯何错,要吊起来?”

“茨莱的采精女。”宗寥平静而愤然。

南宫述愠怒:“什么采精女,那分明是茨莱派来的刺客!是祸害我晋南百姓的孽畜!

给朕带下去,就地斩杀!”

宗寥道:“大将军别听陛下乱说,那两人细胳膊细腿的,连刀都提不起,怎么能是刺客嘛。

吊起来罚一罚,让她们长长记性得了。”

顾谚看南宫述眼色,南宫述没回应。

宗寥道:“先去吧,回京之事,稍后再议。”

顾谚走了。

宗寥坐回去,给南宫述倒去一杯清茶,“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你着想嘛。

你生什么气,给你送女人,那是你得享受,我才该难过好吗!

你到处去问问,天下哪个女人愿意把自己痴爱的男子分享出去?”

痴爱……

南宫述嘴角微动,眸色有些悲酸。

她从前从不避讳说自己善妒,现在却想方设法塞女人给他。

这生活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看着宗寥,南宫述正色:“我早已说过,我可以不要孩子,我只想你永远在我身边,想让你过得快乐。

不管你拥有了怎样的身份,长到多少岁,都一直明朗通透,温柔大方。

我丢下朝事不管,只想好好陪你。

你呢,到了北境,给我找北境女子;到了南疆,给我找南疆女子。

就说在碧水城时,你非要带我去看花魁,还高价买她来陪我们俩,你一直灌我酒,想让她服侍我宿夜。

若非我酒量顶得住,我就真的不是你一人的了!你会好受吗?寥寥!”

说着拿起宗寥匀秀柔滑的手,“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有想法、有委屈可以直接跟我说,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对你怎样,你心里不会不清楚,为何要用这样猥劣的方式来折磨我?折磨你自己?

此前我以为你只是在玩闹,是想考验我对你的忠诚。但此回呢?

我们住在如此宁静,鲜有人踏足的地方,你还不遗余力去找两个茨莱女子来污染我。

你明知她们有利要图,还往人家陷阱里跳!

你以为在我身边睡到半夜换人我就不知了嘛?夜色再浓,我也知身旁躺的是谁。

你手上的每一骨节,身上的每一寸皮肤,包括每一种状态下的呼吸,都早已深刻在我心里。

熟悉你,如同熟悉我自己。”

南宫述甩袖,怒焰喷薄:“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十三……不是……我……”宗寥哽咽。

不敢看他波澜涌动的眸。

跪起身,推开海月嵌制雕花牖。

风浪过后,山间的风异常湿润清凉。

远峰群峦间,华彩斑斑的红枫在经历一场飓风席卷后,迎风一方的树木枝叶俱残,变得光秃秃。

犹似锯牙钩爪,凋零之态更甚。

彷如她的生命——灿烂又稀烂。

冷风吹着酸胀的眼睛,宗寥欲将冒涌上来的热泪缓缓压下。

用暂时的冷漠悄悄平复激动的情绪。

回想三年前,她恢复女子身份,与南宫述成婚,朝中众臣对天作之佳偶颂扬万千,深以为千秋盛世正式入轨。

谁能想,浓情蜜意的帝后大婚一年,她肚里仍不见有喜。

众臣急得搓手,上疏皇上,要求他广纳贵女良秀入宫,散叶开枝。

南宫述不批,说他有一皇后足矣,眼里容不下其他颜色。

又过一年,她的肚里还不见动静。

众臣再上疏,说他年岁见高,皇嗣之事拖不得,要求他当以社稷为重,不能由着性子,置国本不顾。

南宫述还是不听,并怒容慑下。

众臣没辙,便将矛头指向占着凤巢不生蛋的皇后。

或说她无生养能力,不具国母资格。

或说她善妒,不让南宫述纳妃。

……

不仁不义,不孝不忠的罪名直接给她安齐。

流言一传开,百姓们便造谣说皇后其实就是男人,成婚那日做女子打扮,只是为了蒙骗大家的眼目。

那两年间,她从明媚轩扬的皇后日渐变成深宫沉郁的怨妇。

后宫无妃,便也无事,于是她常常都在独坐发呆,自我怀疑。

太后明慧,没有给过她压力。

她自己却总不过意——太后祈愿儿子幸福美满,孩子自然是极重要的一样。

她懂得的。

时间一长,宗寥与深爱的夫君同房渐渐都没了感觉。

尽管南宫述学得百般花样来服侍,她也如只死猪般摇一下,则动一下,完全提不起兴致。

任他随他。

慢慢地,南宫述也捕捉到了她死气沉沉的因由。

他珍爱她,不忍见她虽生犹死。

为了缓解她压力,他于是对外称生不出孩子不是皇后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此话一出,满朝哗然,眼里光亮瞬间黯淡。

他们不敢相信看起来英武卓立的帝王是不育之身。

然而只有宗寥知道,有问题的不是南宫述,是她。

原因是:在此之前,她看着二姐儿女双全。

长宁与萧尧也喜得千金。

就连南宫述那远在北燕为驸马的暗卫都连生了两孩,他还命人送礼去祝贺……

她心中焦躁,便让胥姑给她诊脉,看看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胥姑认真诊查过后,说她体寒,不易孕。

恐是当年泡在冰湖里多日遗留下的病症。

加之她从前常用药物控制癸水日期,又常年束乳,导致体质发生了变化。

宗寥知道的当时,不敢把真相告诉南宫述。

怕他们的感情会因她难有孩子一事而碎裂。

可一想到南宫述总不计后果地维护自己,她就悲痛难忍。

几番思量下,她终还是把自身的情况告诉南宫述知晓。

她说,皇嗣一事是她连累了他,是她对不起他,让他废她另娶。

这皇后,她不当了。

南宫述看着她冷然决绝的神情,当场抱着她哭。

说他也曾怀疑过是自己的问题,还担心自己不是好的男人。

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做母亲,不能给自己的女人完整的,幸福的人生。

为此,他还找御医诊查,御医说他是正常的。

他随即也意识到了可能是她的原因。

但他不介意。

他说自己可以没有孩子,但不能没有她,叫她以后不要再说此种话伤他的心。

为了宽她的心,他笑说:没有孩子也挺好的,如此你我便能永远没羞没臊地缠绵在一起,永远自由无牵挂,做彼此的最亲近、最珍贵……

不日,南宫述便下旨册立一直带在身边教养的南宫予瑾为太子,给朝臣们吵着要的国本,给他们一个交代。

一年前,他将政务交给七岁的皇侄孙太子,让太子少师沈辞和国丈大人在旁辅佐。

他则带着她微服出京,游玩各地,助她摆脱忧郁。

大山大河看过后,他们于一月前来到了蔚州,想着看一看二姐便回京了。

宗霓得知生育问题困扰着妹妹,随即留他们在蔚州小住,还特意安排他们住在此傍山向海的拂霜苑。

说此处风光秀美,尤其是深秋,海风一吹,漫山红叶层次起伏,如燃烧的火浪,好看得很。

海湾内还有白沙滩、彩贝、青椰……

一定能让她和南宫述玩得尽兴,忘记烦恼,心情一舒畅,孩子什么的,自然就有了。

近一个月来,这片景色奇绝的海湾确给二人带来了许多美好且难忘的体验。

这些日子,他们在柔软的海滩上追逐打闹。

黄昏,在椰树下依偎,静赏夕阳潜海。

黎明,在海浪拍击的断崖上等待日出,看朝霞漫天,将满山的枫叶一日日染红。

夜晚,坐窗前对弈、品茗,遥看海潮与月共生,看月光被风揉成星粒,洒满整片汪洋。

而南宫述总会在气氛恰好的时机对她发散内心性情,让她陷在他的柔情与激情中不能自拔。

令她嗜他成瘾。

贪他入髓。

仅这一月光阴,那些她以为已经冷下去不会再有的感觉全回来了,同时感悟到自己有多舍不掉他。

可越是这样,宗寥越难受。

因为他实在太好,她便希望他可以拥有这世上所有的美好。

十日前,海浪冲击进海湾,七里外的渔村一定程度遭遇损毁。

宗寥与南宫述前去视察受灾情况,并施予帮助。

连着去了五六日,直到他们生活恢复正常,才歇手。

也是在那几日,宗寥想出了一个让南宫述宠幸外女的方法。

——刚来到蔚州时,就有一些渴望的眼睛盯上他们,还一路跟到里拂霜苑不远的渔村附近。

南宫述察觉与否,宗寥没问。

但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求男若渴的茨莱女人。

因而,前日她便借口下山,故意在那渔村附近溜达。

果然,没多时就有两名衣衫不整的女子从道路远处跑来,向她求救。

女子们声称自己是逃难的灾民,进城路上却听有人说要把她们卖了换钱,她们害怕,便悄悄逃离大队,后来迷了路,才遇上的她。

明知她们在讲故事,宗寥还是“信”了。

之后顺着她们心中目的,将人给带回了住处。

拿斜雨的衣裳给她们换洗干净,宗寥而后故意拿救命之恩要求她们帮忙。

说她与南宫述是龙阳之恋。

但是最近她有点不想跟男人做那种事。

遭不住她的床伴性意实在太强,就是不放过她。

故此想请她们去勾引一下南宫述,让他换换口味,别再喜欢男人,别再喜欢她。

让她可以将观念调整回来。

那两女子本就怀的诱惑男人睡觉的目的,脸上如何不愿,嘴上到底是答应的。

昨日宗寥给她们支招,让她们多在南宫述面前晃悠。

让南宫述看见她们的贤淑懂事,产生一些好感。

到了晚上,宗寥担心她们吃不上南宫述豆腐,便先哄南宫述睡着,半夜再悄悄换她们陪睡。

让南宫述在意识朦胧时宠幸她们。

门关上没多久,屋里就传来姑娘们的闷哼。

宗寥在墙根听着,眼泪哗哗直淌。

觉得她的男人从此便不再是她一人的了。

她难过极,赶紧就躲去远处,还把耳朵堵起来,不想听她的爱人征服其他女子的动静。

谁想到了今早,她去验收成效,竟发现两位姑娘正被白挚从南宫述的房里拎丢出来。

她则被南宫述凶巴巴的提进屋问责。

她死不承认此事是她策划,便一直与他耗着。

等到顾谚来劝他们回京,她才开口。

海风扫过,满山枫树立时如浪潮起伏,红叶沙沙作响。

宗寥深呼吸了许久,感觉能好好说话了。

转过来视线,她看着南宫述:

“我想你拥有完完整整的人生,不想你被世人嘲笑,你被人嘲笑的已经够多了。

我知你视我如珍,不愿沾染旁人,所以才出此下策。

我以为你只要碰过了别人,不管会不会带她们回宫,你以后也会愿意纳妃生子。

如此……你就不会被人说是不育之人,也能让母后带上孙儿,让她享受天伦。

我不敢说我做的都是为你好,我只是愿你好。”

说完,她咬着唇。

强持镇定。

可她眼中渐渐却一片湿润,眼眶边缘红得几乎要渗血。

晃似远处的红枫与海水交染出的景象。

南宫述微握着拳,气愤又心疼。

平息须臾,南宫述道:“你要我如何做,才能真的信我说的‘孩子与你,你更重要’?

我想你应该也发现了,我对孩童的喜欢其实远不及你热烈,除非那孩子是我们共同生养。”

宗寥胸堵气哽:“我当然看得出,可我……可我生不出来……”

她的声音如同窗外纷乱的落叶,一片一片,断断续续,各自零落。

两滴豆大泪珠猛然挂在下睑。

眨眼滚落,接着便宛若断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滴下。

见状,南宫述慌了,赶忙掏出一块雪白方巾给她拭泪。

移开榻几,他一把将其抱入怀。

安慰道:“寥寥别哭,你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即便不生孩子,你也比那些生了孩子的好千倍万倍,你一个人的才能更抵许多人全家之力。

夫妻是缘,孩子亦是缘,有,我们便一起疼爱他,无,我们便可以更多地疼爱彼此,有何不好?

至于母后那里,你别多想,她虽想我美满,但更想我由心感觉幸福,而你,就是我此生仅求的幸福。”

宗寥哭得更凶了。

她以前极少会哭,即使生死大事,她也能坦然面对。

但这两年,她过得好压抑。

每有情绪,她都是偷偷抹泪,从不在南宫述面前表现。

今日,她实在忍不住。

抽泣半晌,宗寥道:“可你若真的不切盼孩子,为何每次与我……都要那样卖力?

我就是一块贫瘠的土地。随你怎么耕耘,都是种不出谷子的。”

闻言,南宫述一笑。

捧起她黏糊糊的小花脸,正视着她泪汪汪的眼睛,道:

“朕的傻瓜皇后,你这脑壳,一天天的,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我那样……呵……只是好喜欢你,好爱你,对你欲罢不能。

只是想你每次都感受美好,真的没有其他考虑。”

“真的?”宗寥噘嘴,泪眼巴巴。

“自然。我何时讲过假话?”

“你骗朝臣们说你生不了孩子,不是假话是什么?”

“他们聒噪,骗骗无妨。不骗你就行。乖,不哭了,待会儿让人看见,你还怎么在人前做风逸清扬的贵公子?”

边说着,温柔擦拭她泪。

宗寥深呼吸了几口,总算不哭了。

抱住南宫述,靠在他宽峻的肩,啜泣道:“我还是很难过。”

抚揉她后脑,南宫述道:“跟我说说,为何还难过?”

宗寥道:“虽然……可我还是挺想要一个我们的孩子的,我想拥有一个像你一样的娃娃,他一定是可爱极的。

再说了,身为女子,连孕育孩子这点都做不到,我感觉很失败,很苦恼。

孩子咱们可以选择要或不要,可我不能接受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你能理解吗?”

南宫述道:“我懂。不过我还是要纠正你一下,你不是不能,是不易。

胥姑不是说了嘛,你的身子养养是能好的,顾夫人不是也给你诊过,说你的身体已经见好转了,但你这心态还是要再放松些,不可以愁眉苦脸的。知道吗?

否则即便哪天怀上了朕的孩儿,恐是要长成个苦瓜脸。”

“你才苦瓜脸,”宗寥打他背,“呸呸呸,不许乱说,没听说过,好的不灵坏的灵么?”

南宫述道:“既不纠结了,以后可不许再给我找女人,想都不能想,记住了?”

宗寥点头。

抱他又紧。

在他颈窝呢喃:“你干嘛要这样好……”

“因为朕是你夫君,天地见证的。你坐着,我去拧帕子给你把脸擦擦。看你,花狸子似的。”

说着去盆架前拧帕子。

回来捉起宗寥秀美的下巴,抬高,轻轻拭她斑驳的脸颊,用帕子捂了捂她红肿的眼皮。

他动作轻柔,如同呵护一朵娇艳的花。

宗寥仰着眼眸,安静地,直勾勾地看着他。

他顺滑的青丝自肩侧滑泻,蜿蜒在她颈边。

香气萦萦。

宗寥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好闻得紧。

后却道:“就是你这样,害我想重新找个美郎的机会都没有。”

找美郎?

南宫述动作一顿,浓眉遽尔蹙起。

转身欲走。

宗寥立马勾下他修长白皙的脖颈,额头抵着他额头,“闹你呢。”

言语间,仰唇吻上他。

放开又道:“天底下最英俊,最温柔,最最好的男子就在眼前,还上哪儿找去?我又不是傻子。”

南宫述戳戳她光洁的额,“你就是傻子。”

“南宫述。”

“朕是,朕是傻子。”

“算你识相。”

拿过他手里棉巾,倏尔扔进脸盆。

深深稳住,攀着他便压到身上。

许久没得她如此主动,南宫述一下就被点着了。

握住她小腿往上推抵,手脚渐渐不老实。

感觉衣服就要被扒掉时,宗寥急忙制止,“晚点吧,二姐夫还在外面等着呢。正事要紧。”

南宫述吻至软润沟壑:“那就让他多等会儿。”

“你每次都要半个多时辰。人家说不定还有急事,晚些,晚些再来,好不好?”

南宫述用力揉了她两把,“那咱们先说好,你来伺候朕。”

“行。”

南宫述满意地笑,指尖从她玉壑缓缓上滑,沿着蝤蛴玉颈,流畅下颌,停至娇妍唇瓣上。

双指细细摩挲,徐徐探入分寸:“朕要这儿。”

神色邪魅。

宗寥咬住他欲深入的指,鼓起蛤蟆腮,瞪了他良久。

打开他的手,眼神乞求:“遭老罪了!你要不……切掉截?”

眼眶仍红肿着,瞧起来又添几分楚楚可怜之貌。

“嗯?”南宫述眼神忽而阴冷,“你第一次主动如此做时怎没说遭罪?”

宗寥耳热,道:“往事不堪,休提。”

“成人乐趣,哪里不堪。”才打开走的修长玉滑的手指不知何时摸索到了她紧实的大腿根。

并道:“你不答应?那你今日还要不要出门见人?”

宗寥白脸骤红,夹紧双腿,颤声道:“你,你别乱来。”

“看你,还没动手呢,就羞成这样!你不是一直最喜欢我手吗?那是要,还是不要?”

“要。”

“要什么?”手在探上。

“要见人。你别。”宗寥哀求,“本宫答应,答应……”

南宫述哂笑着收回试探着去侵犯的手,爬起身。

宗寥趁机迅疾滚到一旁,蜷着,拉衣襟蒙脸,咯咯笑:“混蛋……大混蛋……流痞……”

南宫述看着她憨模样,痴痴笑,转身自倒了一杯冷茶灌下,消消燥气。

……

却说顾谚在外院等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看见俩祖宗有说有笑地出来了。

宗寥现在出门虽作男子扮相,却不再束胸了,只常披着件宽松的一口钟罩着明显的曲线,一般人看不出来异样。

宗寥与南宫述商量好了,谁也不先回京,会在蔚州帮忙,等时疾过去再回。

留顾谚在拂霜苑用了午饭,他们随即要求同他一起进城看看灾民的安置情况。

出门时,被吊起来的茨莱女人呜呜哀求。

南宫述命人放下她们,谎称自己是晋南国的国师。

要求她们带话回茨莱。

告诉她们女王。

说若她再纵容自己的子民引诱晋南男子,破坏他人家庭。

休怪他以强欺弱,劝说本国国君举兵覆灭她茨莱岛国。

而后命顾谚派人将她们丢回茨莱。

并向顾谚下圣谕,让他联合当地官府将沿海一带无正当营生的茨莱女人一一清查出来,送回其故国。

其次,做两境生意的也要严加管控,不可再有借种之事发生。

回头他会颁一道圣旨,促增两国百姓联姻机会,早日杜绝茨莱女人四处借种的不耻行径。

且说勤勉为民的州府大人见到了皇上皇后微服至辖境,倍感压力,公务上更加尽心。

因为他的细察深防,加之宗霓亲自上阵,与城里郎中相互配合,一起诊治身带寒疾的灾民,时疾并未大规模爆发。

感染了高热的病患在大夫们几日的悉心照料下,日见好转。

一场闻之心惊的疫病及时被扼杀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

灾后重建百姓家园之事宜很快也提上日程。

预计新岁之前就能让受灾百姓有家可归。

是日黎明。

南宫述还没醒,宗寥就在被里忙活。

把睡得端端正正的美娇郎逗弄得婉咛难耐,扭摆如蛆……

她自己偷摸就上了。

快意入梦,南宫述猛一清醒,睡眼尚在朦胧,娇躯软骨便覆在了其身。

绛唇倾下,将他声声吟喘封堵在喉咙、胸腔。

秋霜裹白了满山枯枝。

晶莹剔透的海月窗上,再蒙一层薄薄的冰花。

寒凉不侵的雅屋里,红被翻涌,气息灼人。

宗寥嚣张不久,很快被南宫述反制。

当他从后衔住她润玉耳珠之际,她哭吟着求了饶。

瘫软趴下。

喊白挚送来热水,南宫述亲自给她擦洗。

被子一揭开,宗寥“嘶”地拉盖上,哼哼道:“今日也太冷了。”

“结霜了,当然是冷些。”南宫述道,“那你先出来一半,把汗擦了。”

宗寥道,“不要。冷。你把帕子拿进来不就行了。我正养身子,最要少接触寒气。”

“好——吾的皇后。”南宫述温声将就。

“蔚州常年温热,今年竟有霜寒,看来是个冷冬。”南宫述慨然。

宗寥应着:“听说我出生那一年也是冷冬,京都城外的树压断不少。要不,咱们看看差不多也该回去了。

晚了怕赶不回去过年。此地有州府大人和二姐夫一家看着,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宗寥在被里翻了个身。

如一只懒猫。

南宫述道:“好。我让白挚准备准备,过两日就走。”

宗寥眼眸浅阖,容颜恬淡,轻声感慨:“时间可真快,我们在此都住了有一个多月了!”

“嗯。光阴流水嘛!”

“一个多月?!”宗寥忽然睁开眼睛,惊惶万状,“已经一个多月啦?!”

“怎么了?”南宫述惊惑。

“我这月的癸水好像没光顾,我这两年都没迟过……”说着揭被要起。

南宫述手快,压住衾被,“光着呢,先别起,仔细寒气入体。你的意思,或许是……”

宗寥嘴角一翘,眼里迅即泛动水光,激动地朝门外喊,“斜雨,请阿姑来见我。”

紧张地抓住南宫述的手,宗寥道:“十三……”

喊了个名,她却不说了。

预感她要说什么,南宫述的气息及心跳不由急促。

拿里衣给她穿着,边道:“你别激动,别紧张。”

“我不紧张。”宗寥道,手瑟瑟发抖,唇瓣颤粟。

想起最近她都酣畅不已,南宫述忙问她近日是否感觉哪里不适过,生怕她伤到。

宗寥摇头,巴巴望着门。

少顷,胥姑终于来了。

把了脉,她笑着比划,说确是孕象。

她手语的动作停止的刹那,宗寥突然“呜呜”哭了。

南宫述小心将她抱进怀里,“乖,别哭,这是好事。哭泣伤身。”

他声音颤抖,眼里波澜泛滥。

宗寥道:“我高兴嘛,我终于不是个有毛病的女人了!我终于不是个有毛病的女人了!哈哈……”

宗寥一边流着泪,一边高兴地笑。

“这下看谁敢议论我们没孩子!”

“个老匹夫们,看本宫回去后如何打他们的脸!”

“爹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还有姑母,二姐……”

宗寥喜不自胜。

看见南宫述平静的面容,她嘟起嘴质问:“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南宫述默然须臾,深呼吸,努力镇静:“你们先下去收拾,朕与皇后今日就动身回京。”

几人退下后,他紧紧抱住宗寥,“开心。自然开心。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儿了。怎么能不开心?”

说着,几滴泪落在宗寥后背,烫穿她丝滑的衣服,灼了她的背。

他的喜极而泣沉重内敛。

宗寥感受得到。

她心尖一震,抱他再紧,忽而哭,忽而又笑……

南宫述吻她丝缎般的峻滑的肩,声音颤抖地道:“谢谢你给我的这一切,朕的皇后。朕的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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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婉媚欢脱潇洒世子与傲娇沉冷温柔皇叔的故事到此便告一段落了。

笔墨有限,生命无限,他们会在属于自己的世界继续精彩!

*相信能翻到这一页的读者朋友一定是真的喜爱本书,爱书中的各个人物或某个人物。

执笔者在千万里外的某一空间,诚挚感谢各位对书中角色的喜欢!!!

是你们的坚持支撑着人物塑造者的坚持。

不管只有一个人看,还是几个人看,你们的指尖每划过一次页面,都给予了我无形的力量。

感谢!!!

*自第一个情景铺展,第一个人物出场,笔下的人物就有了自己要走的路,自身思想与生命轨迹便不再受作者控制。

我从一个塑造者逐渐转变为讲述者,将我梦海里的物象以文字的方式分享给大家。

*看着故事在眼前一步步展开,仿佛我也走进了男女主们的世界,可当我一字一句把“所见所闻”讲给你们的时候,我慢慢在发现自己的不足。

想象时无比的快乐,落笔却各种艰难:

——作为一个故事的创作者,我总担心自己不能将脑中的一切完整、完美去呈现,不能给大家美好的阅读体验。

——作为一个脑洞有限的中国古代文化爱好者,对于穿越的梗有驾驭上的不足力,嗯……有点后悔,想写纯古的(但是签约了就不能改,又舍不得抛弃笔下人的人生)

写完后,给本书的结构定义为:平行世界偶然的交织,命运出现差错的修缮,姻缘天注定,宿命不可违。

——书海无涯,书海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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