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斜斜照进洞口的月光，被一道小牛犊子般大的黑影遮住。
背对着洞口，露出凶狠表情的贺长贵没有发现。
山洞入口处，两只闪着幽绿色光芒的眸子，正盯着他的后背。
钱多的注意力，原本也是在对面伤了自己眼睛的张信身上。
眼睛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疼得哆嗦的同时，心里更是后怕。
那个黑瘦的小崽子要是力气再稍大一点，现在那截树枝，已经刺进了自己脑子里。
温热的鲜血顺着树枝滴到脚底的地上，顷刻间聚集了一小洼。
熟悉的血腥气，刺激的钱多几乎发狂。
短时间内失血过多，他的脑子微微有些眩晕。
眼前那个黑瘦的男孩儿，变成了他和赵长胜在甘宁骗到晋西黑煤窑那个傻子的脸。
傻子呵呵的笑着：
“钱哥，你砸我的头干嘛，流了好多血呀……”
钱多一阵恍惚，惊恐万状的伸手挥了几下：
“不要过来，是孙永发用石头砸死你的，不要来找我！”
傻子不言不动，依旧笑呵呵的看着他。
钱多的突然发疯，惊动了那边正要动手的贺长贵。
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上次如果不是自己被狼咬了腿，也不能吃那么大的亏。
今天正好新帐旧帐一起算。
贺长贵踏上一步，脸上露出残忍的狞笑。
听到钱多发疯般的大叫，他忍不住回头去看：
“钱哥………”
洞口黑影一闪，一头毛色青黑的野狼，慢慢从洞外走了进来。
“狼！”抓住张信胳膊的苏以，吓得大声惊叫。
正要扑过去夺刀的张信脸色一变，拉着苏以后退了两步。
手电筒明亮的光柱照射下，青狼前腿伏地，两只尖削的耳朵抿到了脑后。
贺长贵亡魂皆冒。
这头青狼，正是那天他去张家趁火打劫的时候，救了张琳的那只。
青狼脑门儿上那道月牙型的白毛，在手电筒的光线之下，看得清清楚楚。
贺长贵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有狼！！！”
钱多陷入了幻觉。
贺长贵的嚎叫，并没能惊醒他。
“不要找我，砸死你的是孙永发，出主意的是赵长胜，要索命你就去找他们……”
他发疯般对着空气打躬作揖，如同眼前真的站着个人一样。
诡异的行为，看得贺长贵脊背冒凉气。
听老辈子人说，人死之前，阳气最弱，很容易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钱多的这个姿态，让他联想到了这件事。
青狼眸子里闪过嘲弄之色，似乎在讥刺钱多的发疯。
贺长贵张大了嘴巴，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特么的是不是傻了，居然会在一头狼的眼睛里，看到类似于人的情绪。
没等他反应过来，青狼两条有力的后腿猛一蹬地，身体化出一道残影，扑到了钱多怀里。
带着腥味的血盆大口张开，四颗长长的獠牙“咔嚓”一声，干脆利落的咬断了钱多的喉管。
贺长贵面色惨白，棉裤里一阵温热，直接吓尿了。
钱多完好的右眼死鱼般凸出，眼球上沾满了细碎的树叶。
青狼脑袋一甩，他脆弱的颈骨承受不起这般大力，发出“喀嚓”一声脆响，折为两段。
贺长贵浑身哆嗦着靠在洞壁上，恨不得整个人融进石头里去。
“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青狼干脆利落的解决了钱多，小牛犊子般的身体，转了个方向，绿油油的眸子盯住了贺长贵。
独眼龙心底泛起一股绝望。
“张信，张信，它是来救你的对不对，求求你让它放过我，这辈子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生死关头，贺长贵突然福至心灵。
这头青狼两次出现，都是张家姐弟有危险的时候。
要说它跟张信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鬼都不信。
嗯，钱多已经做了鬼，不出意外，自己很快也会下去找他做伴。
张信捡起地上的破棉袄，披在苏以身上，护着她躲到了另一侧。
对于贺长贵的求饶，他充耳不闻。
青狼眸子里的嘲弄之色越来越浓，矮下身子又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贺长贵目光变成了死灰色，绝望的胡乱挥舞着匕首，大声叫道：
“小崽子，你不放过我，咱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他不知道从哪儿迸发了巨大的力气，挥舞着匕首朝张信扑了过去。
雪亮的锋刃，在手电筒照射下，发出冷悠悠的光芒。
青狼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似乎是没想到贺长贵会放弃防守，转头去攻击张信。
张信手无寸铁，面对着森寒的匕首，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青狼纵身跃起，两只前爪搭在贺长贵的肩膀上。
狼搭肩，莫回头。
贺长贵心里闪过听村里老人摆龙门阵时说过的话。
右手的匕首反转过来，从左边肩头往身后胡乱捅刺。
脖子里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有黏糊糊的液体，沿着衣领滑进后背。
贺长贵心里狂喜。
凭感觉，他知道自己刺中了那头狼。
青狼喉咙里闷哼一声，两只前爪离开了他的肩头。
贺长贵往前抢了两步，扭身回头。
青狼左边肩胛骨，被匕首刺了一道口子，鲜红的狼血顺着毛发滴到了地上。
畏惧的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匕首，青狼没有第一时间发动进攻。
它再有灵性，也只是一只野兽。
本能的畏惧还是有的。
贺长贵慢慢朝洞口挪动脚步，青狼随着他的移动，调整着自己的位置。
贺长贵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
他想清楚了，就算可以逃出山洞，自己跑不过四条腿的野狼。
莫不如在这个狭窄的空间跟它拼了。
到了外面，有了闪转腾挪的余地，自己只有变成狼粪的份。
“呀！”贺长贵发一声喊，挥舞着匕首冲了过来。
不知道他这么大声，是想吓住青狼，还是单纯的给自己壮胆。
匕首带着未干的狼血，用力捅了过去。
青狼横着一跳，避开了这一击。
贺长贵这一刺只是虚张声势，看到青狼跳开，他手腕一翻，匕首横着划了过来。
一条前腿受伤的青狼，动作远没有平时灵活，被这一刀刺在另一侧的胯骨上。
这还是它用力扭身躲避的后果。
要不然这一刀原本的目标，是青狼柔软的腹部。
一击得手，贺长贵独眼里泛起绝处逢生的光芒。
解决了这头畜牲，剩下两个小崽子，就变得不足为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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