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军车一走，宋福立刻登上了吕家大门。他手里提着个小皮箱，脸色刻意苍白，一副羸弱的样子。
宋福敲响了大门。
“来了…”
门内响起中气十足的声音，接着刚刚那个年轻人拉开了门。
见门口是个病殃殃的年轻男人，辛无悔皱着眉道：“你是乞丐？”
宋福一僵，随即换上一副笑容，“不，我是这家的下人，前些日子受了伤，这不刚刚伤好我就出院了，不能给主家添麻烦不是？”
辛无悔将人让了进来，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对方。
宋福目光坦然，时不时还咳嗽几声。走路时一条大腿不是很自然，挪动地很慢，像是步子迈大了扯着伤口一样。
两人都没介绍自己是谁，只有彼此试探猜测。
不过眼看着宋福朝着老黑的院子越走越近，辛无悔渐渐觉出味儿来。
“你去那边干什么？”
宋福牵出一抹虚弱的微笑解释道：“那里是管家所居，我回来不得打个招呼吗？”
辛无悔恍然大悟，“啊，是这样，早说啊，管家可是我亲舅舅，你给我说也是一样的。”
他特地加重“亲”这个字儿，边说边观察宋福的反应。
好在宋福本就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辛无悔这点儿心思在他这里接近于透明。
看宋福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辛无悔心里也打起鼓来，他不是认错舅舅的人？
不会儿到了老黑的院子，辛无悔放下皮箱，朝着老黑走去。
辛无悔生怕落人身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见宋福自己回来了，老黑也有些诧异，又看见后头紧跟着的辛无悔，顿时猜到了那小子的在意。
宋福主动拱手道谢：“恭喜先生寻到了亲生外甥，在下惭愧，给您添麻烦了。”
老黑摆了摆手，不知怎得有些心虚，“不必了，你…以后作何打算？”
宋福苦笑一声，“没什么打算，宋某人从前是宋家家丁，本以为找到了亲人，谁知又伤了腿…如今过来与您和吕家家主道个别也就是了，虽伤了腿，好歹还有一双好手，总不会饿死。”
说完便朝老黑鞠了一躬，“劳烦先生帮我通报一声，宋某这就要走了！”
辛无悔这才知道自己没猜错，此人果然是错认舅舅的那个。
老黑沉吟一声，“我先去跟小姐说说，一切全凭她安排。”
说着转身离去，却没注意到背后宋福低垂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片刻之后，老黑再次返回，“二小姐在家里，你去那边吧。”
宋福点头，老老实实跟在老黑后面去了宴如屋子里。
进去之后，宋福隐晦地四下看了看。
房间很宽敞，分内外两间，外面待客，又用一扇博古架分开，后面是几排书架，摆着些宴如的画作和书籍。
房子不如在宋家小楼那样精致华丽，却更显得简单温馨，大约这里更合她本人的意趣。
老黑将人带过来后就退出去了，宴如坐在桌子后，正在专心致志作画。
宋福站在原地，一时间室内只听得见画笔在纸上“唰唰”作响的声音。
直到画完最后一笔，宴如才抬眸看向宋福。
这时候，宋福已经收敛住神色。
“宋福？”宴如淡淡叫了他一声，声音虽还娇软，语调却平缓，没有半点波澜。
宋福行礼问候，“吕小姐。”
宴如点点头，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谈。
刚坐下，宴如开门见山问道：“你来我家做什么？”
宋福早有准备，其他人不认识他，宴如可是与他打过交道的，一般的谎言怕是瞒不住她。
于是他换上一幅的诚恳面孔道：“寻亲是真，只是我没想到我倒不是辛先生的外甥。原本想留在吕家，也是因为想离亲人近一点。”
宴如似笑非笑，“这个理由，你似乎说过了。”
宋福也没指望这个理由能哄住她，于是继续道：“我是个孤儿，从小被宋府管家养大，他的心愿是一辈子效忠宋老爷，而我的心愿不是，我一直想找到亲生父母。人生在世，不知来处，何等悲哀？所以我得了线索，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我也要尝试一番。”
宴如哼笑一声，看也不看宋福，只轻轻吹着画纸。
“是吗？”
宋福继续道：“后来有人告诉我，我可能有个舅舅在世，于是就叫我来寻找。小姐可能不知道，我是先去的巷子里辛家老宅寻找，后来知道辛先生还活着，我急急忙忙跑过来相认，谁知辛先生是吕家管家？呵，真是命运弄人。”
宴如看着他道：“据我所知，那时辛先生已假死多年，你若要寻亲，到了辛家老宅就该知道这一点了。为何还要留在典狱长程平家里，一待就是几个月？若真是知道亲人早死，那么不该去寻敛尸骨吗？”
宋福道：“什么都瞒不过小姐法眼，我想找到亲生爹娘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给我这条线索的人给了我一个条件。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做，他就告诉我亲人的下落。”
“什么条件？”
宋福定定地看着宴如，“看好程平，伺机救出吕沛君。”
宴如脸色突然变了，这不是宋老爷给她的承诺吗？还真有派人去实施？
“你瞎说什么？”
宋福认真道：“我没有瞎说，我从小被宋府收养，他们极有可能真的知道我的身世。只要帮他们做事就能知道亲人下落，这不比什么奖励都好？”
宴如冷冷盯着他看：“原来你对宋老爷如此忠心，我倒是小瞧你了。”
宋福摇头道：“吕小姐，我说的都是真话，如今我已不是宋家的下人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何时说过要杀你？”
宋福一脸决然，“我现在伤了腿，若是再没个去处，岂非不是死路一条？”
宴如翻了个白眼，宋福这条腿是为了救清如伤的，如今伤还没养好就要把人赶走，她自问还做不到。
“罢了，你留下吧。”
宋福苍白着脸勉强一笑，瘦弱的身子歪歪往下倒去。
宴如惊住了，“你没事吧？”
宋福闭着眼睛虚弱道：“多谢吕小姐。”
宴如皱眉，“宋福，宋福？”
宋福一幅虚弱至极的模样，任凭宴如怎么叫也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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