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琴从来没觉得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痛到极致，视线模糊，耳朵嗡鸣，脑海也一片空白。
粘稠血液顺着脸流下来，嘴巴里骤然一股铁锈味。
“不能死，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方可琴只有这个想法。
倒地的一瞬，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双手抱头，瞅准时机，一脚踹到程母心窝。
程母倒地后，越发愤怒，捂着胸口爬起来继续打架。
然而，这次方可琴有了防备，再加上以前和她战斗的丰富经验，虽然落了下风，却也没了性命之忧。
“打的好，”苏秀秀兴奋地起哄，“程序娘，她把你儿子害这么惨，必须狠狠收拾啊！”
“苏秀秀！”
方可琴眼底浮现戾气，“这是你自找的！”
她视线很模糊，已经看不清人影，只能凭借声音确定大概的位置。
然后，一步步引着程序娘过去。
靠近后，体力不支地倒在苏秀秀身上。
“贱人，总算让我逮住你！”
程母狰狞着脸，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人，完全没注意，打的是苏秀秀。
“疯婆子，滚，你给我滚！”
“肚子好痛，救命啊，我肚子好痛！”
“谁来救救我啊……”
“还愣着干什么？”大队长反应很快，“程序，还不赶紧把你娘拉走！”
程序从头看到尾，一直呆呆愣愣，他不敢相信眼前凶猛如斯的老太太是自己亲娘。
听到大队长的话，才多了一丝丝的真实感，“娘，你别闹了，打错人了！”
这场批斗大会时间很短，却发生了很多事，结束的虽然虎头蛇尾，受伤的人却不少。
大队长家，秀芬婶子手舞足蹈讲解经过。
“程序劝他娘罢手，顺手还把方可琴拉起来，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老太太失去理智，连亲儿子都没放过，抽了一根碗口粗的大棒子锤人。”
“不是我说，程序真就是废物点心一个，没半点用还拖后腿，方可琴和老太太周旋那么久没事，他加入后，硬生生被逼着扛下四五棍，检讨都没念彻底昏死过去。
程序伤的也不轻，肋骨断了两根，不过……”
话音一转，她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最惨的是苏秀秀。”
“嗯？”陆棠不解，“这件事跟她能扯上什么关系？”
“她流产了，以后都不能生育！”
“什么？”
陆棠震惊，不过想想，苏秀秀跟程柱结婚已经有一段日子，怀孕也正常。
不过，无缘无故，她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惨？
察觉到她眼中的疑惑，黄秀芬继续解释，“孩子是程序娘硬生生打掉的，老太太专挑肚子的软肉锤，却没意识到打错了人，苏秀秀疼的嗷嗷叫时，地上已经一片血迹。”
“我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周围一圈十几号人，怎么偏偏苏秀秀替方可琴挡灾？是不是太巧了点？”
“不过话说回来，之前苏秀秀还拉着方可琴挡粪，今天的遭遇，也不知算不算报应！”
说到这，黄秀芬忍不住感慨，“如果是报应，代价未免太大了！
方可琴只是丢了面子，洗洗澡就能把粪味儿冲干净，可苏秀秀不一样。
一个女人倘若不能生孩子，这辈子恐怕都过得很艰难，程柱是他们俩独苗苗，程柱娘肯定不愿意儿子断绝香火，小两口即便有感情又能怎么样呢？”
“程序娘那个老虔婆真是害人不浅，自己家分崩离析，还把别人的日子搅散，这种人啊，最好一辈子待在大牢别出来！”
“程序娘被抓了？”
黄秀芬点头，“在场两个公安，当场就把她铐起来带走，继程序下放劳动改造后，他们家又出现一个坐牢的，这辈子恐怕都没法抬头。”
“不过，程序爹也是个果断的，他当时不在场，知道这件事后，立刻找大队长开证明很程序娘离婚，还与程序这个儿子最偏疼的儿子断绝关系。”
“说的好听，跟坏分子划清界限，其实呢，还不是怕连累自己，这老头自以为把心思瞒得严严实实，村里人早就看明白了好吧。”
“笑话，他以为断绝关系就没影响？怎么可能！程序娘走到这一步，没有他的纵容谁信啊？还有程序，跟方可琴勾勾缠缠时就该好好管教，否则也不会酿成大祸。”
“瞧着吧，以后绝对没人再和他打交道。”
“把媳妇孩子纵成这样，但凡他有点良心，就不该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可怜程家老大、老二，真真被不靠谱的父母兄弟拖累死，好处没他们的份儿，倒霉事一件也跑不掉，别说成为砖厂工人，以后地里轻省一点的活都没他们的份。”
“事情闹的这么大？”陆棠越发不理解，“起初方可琴和程序娘打架，为何没人制止？”
闻言，黄秀芬下意识吞咽口水，表情也变得怂兮兮，她探头探脑打量一圈，又猫着腰关上门。
单栀哭笑不得，“要不要这么浮夸？咱们仨只是说闲话，又不是做贼。”
“你们不懂，”黄秀芬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压惊，才后怕地拍着胸口解释，“程序娘当时是真想杀人，中邪似的，眼睛凶光锃亮锃亮，手上的动作也果断麻利，在场的两个公安都不敢刺激她，咱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更不敢轻举妄动。”
“也幸好没乱动，后来两个公安都没落到好，挨了好几棍，脸还被挠伤，要不是村里人帮忙，说不定都得破相。”
听完，陆棠和单栀面面相觑，“她一个老太太有这么大威力？”
“大家伙都怀疑她鬼附身，现在不让搞封建迷信，只能私下嘀咕几句，据我所知，程家大儿媳已经偷摸找大仙驱邪了。”
“也可能是彻底豁出去，”陆棠推测，“程家容不下她，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又一直护着外人，索性不管不顾拼了这条命，或许，她早就心存死志。”
“何必呢？”单栀摇头，“程序那摊扶不起的烂泥，压根不值得！”
“确实不值得，但是为人母者，总归想为孩子做些什么。”
倾尽一切为儿子扫清阻碍，可惜，太过偏激也抓错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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