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在很久之前，田破尘向上天或者说向当时的世道问过一个问题：
什么样的孩子最难立足？
当时田破尘没有答案，可如今回想起来，却认为当时所处世界的世道早已给出了答案，只是他现在才明白而已。
什么样的孩子最难立足？老实的孩子，无家底却有家教的孩子，被法家锁喉，儒家捏肋的孩子，这种孩子是最难立足。
面对世道的不公，他们除了忍受别无他法，从小的家教让他们心存善意，法家的制度让他们心存惧意，儒家的规矩让他们心存奴意，这样的他们，如何能够立足？怎么能够立足？
所幸，田破尘不是这样的孩子，或许曾经是，但至少现在不是。
狂风涌动，长袍被吹得飒飒作响，田破尘感受着体内波涛汹涌的力量，三朵金色道花在他头顶绽放，中间的道花上还盘坐着一个金色道韵小人，小人虽小，却散发出无穷的森严道韵。
甚至在田破尘身后，一尊金色法相彻底凝聚，不过转瞬即逝。
聚神境！
田破尘一口气跨越多个境界，归丹，散丹，三花，聚神，一步四境！
其实本想在道之二境，也就是散丹境时田破尘便欲止住脚步，可感受到了敌人的强大，三位冲旭境强者，他只能选择一路突破，虽然境界并不完美，并非真正的道之三境，可如今情况紧急，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心意一动，金色道韵瞬间覆盖全身，如同一件金色法袍，在夜里显得尤为亮眼，田破尘一步跨出，便来到了鬼手面前。
“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的火气，听话，把手放下来。”
在鬼手震惊的瞳孔中，田破尘将未雨夺回怀中，未雨看着此时田破尘，竟感觉有些陌生，她轻唤一声：“破尘。”
“我在。”
田破尘柔声回应，微微一笑，让未雨顿时安下心来。
“小师弟……”
涂青云满脸愕然，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师弟竟然从道元三境一步连破两境，达到了道元五境！虽然知道小师弟天赋逆天，不是普通天骄可以媲美，可这种破境速度也太过离谱了，这让他们这些师兄怎么活呀？让大师姐怎么活呀？咦，大师姐睡着了。
陈于情张了张嘴，却又未曾发出一点声音。
白炼虽然内心掀起惊涛骇浪，可现在不是什么惊叹时候，他来到田破尘身边，以心声说道：“这三个可是实打实的冲旭境，虽然你突破了，最好还是不要力敌，我来创造机会，你只管带着他们撤退。”
田破尘心中一暖，这白炼真到了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不过他可不是来撤退的，这样就白突破到了聚神境，一步四境还有何意义？
想罢田破尘果断拒绝了白炼的提议，反而开口对着眼前的三名敌人说道：“不过三个七境而已，又不是道祖白圣，有什么可跑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就是裴淮口中始主的手下吧？一个邪修组织？”
白炼闻言愣在原地，好小子，这么嚣张？敢一个人叫板三名七境强者？要知道九大宗门的大长老也才道元七境啊。
不过不知为何，白炼觉得这样才对，若是田破尘真的跑了，还真不是传闻中的那个自废道体的田疯子了。
“哪里来的毛小子？真以为突破了聚神境就能为所欲为了？”
斑余嗤笑不已，根本没有把后者放在眼里，还以为过来了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只是个聚神境，赶着来送死？
琼欲一袭红裙拖地而行，她对突然出现的这小子倒是有些兴趣，媚眼如丝，轻咬红唇柔声道：“小弟弟眼界还小，不怪他，来姐姐这里，姐姐带你见识外面真正的世界。”
“你还看上这个小白脸了？”斑余微微讶异。
琼欲轻笑几声，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田破尘，眼神能够吃人。
鬼手反复握了握自己的五指，皱眉提醒：“小心点，这个小子不简单，应该还是个武夫。”
“呀！还是个道武双修的天骄，那肉身体力岂不是了得？姐姐更喜欢了怎么办？”
琼欲一脸惊喜，峰峦起伏，一浪接着一浪，令人心惊，满脸写着欲拒还迎，每一个动作都令人浮想联翩。
“你们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的聚神可不是你们这些杂碎能够比的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抹金光闪过，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同时，斑余已经被一只金色大手扼住咽喉，金色道韵不断侵蚀他的身体，任他双翼如何扑腾，也无法逃脱眼前的五指关。
田破尘浑身散发着金色道韵，唯有双眸是一抹紫色，他盯着此时如玩物般的斑余，一字一句问道：“刚才就是你说没尝过天骄的滋味是吧？”
砰！
刹那间，鬼手暴起杀人，可这能够将平常聚神境强者轰成碎肉的一拳在田破尘这里却被一掌轻松挡下。
只见金色身影一手提着一只道元七境的人妖，一手握住另一道元七境强者的拳头，一双紫韵流转的眸瞳看向第三位道元七境的红衣女子，在身后同伴惊愕的目光下缓缓开口：
“这就是你们引以为傲的道元七境？体内道元与五气杂乱不堪，人身小天地更是窄如羊肠小道，金丹凝聚于内却无任何作用，与废丹无二，所谓的道花彻底反映出你们对“道”的理解之浅薄，聚神？呵，自己体内的力量都运用不全，谈何聚神？”
“果然，垃圾堆在一起，还是垃圾！”
“你竟敢如此羞辱我们！”
田破尘的一番话将琼欲彻底激怒，身后数十丈的道象拔地而起，如一座大山朝田破尘悍然撞去！
鬼手与斑余也同时爆发，磅礴似海的死气顿时袭转整个战场，田破尘冷哼一声，松开五指任由斑余和鬼手抽身退避，两尊与琼欲一样大小的道象同时显现，三尊道象如三座大岳前后朝那道渺小的身影撞去。
田破尘双眼微眯，心意一动，在其身后徒然有一尊接近百丈大小的金色道象矗立天地，与另外三尊道象相比，这才是真正的顶天立地，鬼手等人的道象如同顽童一般显得尤为矮小。
只见金色道象一脚踩下，便将那酷似雄鹰的道象压在脚下，鹰啼长空，阵阵哀鸣，另外两尊道象分别被金色道象一手擒住咽喉，一手抓住头颅，双手往内发力，两尊道象便如两尊山岳般猛然撞在了一起。
“这便是‘道’与‘道’之间的差距，我的‘道’又岂是你们能够撼动？”
周序看着那尊接近百丈的金色道象，心中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宗门内那些修道数百年的长老，他们的道象恐怕也没有眼前少年天骄的高吧？蓦然间周序想起了先前田破尘问自己是否会加入他所创建的门派时，自己问他的门派难道还能高过九大古宗不成？
当时少年以唇语回复的四个字让周序认为他是一个十足的疯子，因为少年想做的是要结束九大宗门分庭抗礼的局面，他要的门派不仅要高过九大古宗，甚至要将九大古宗吸入麾下！
九九归一，或许他真的能够做到。
其余人心中又何尝不是五味杂陈，涂青云还记得昔日于柢山山巅处，那时还堪堪重新修道的小师弟所放下的豪言壮志，他要探寻一条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真正大道，要让后来者踏上此道再无迷惘，再无书中人的困惑。
昔日那个嘴里叼着狗尾巴少年的轻言细语，如今却如惊雷炸响回荡在涂青云的耳边。
“若你我并非书中人，那么此道将会令所有道者更上一层楼，若你我皆为书中人，那么后人只需跟随我的脚步，便可跳出此界，做自己真正的主人。”
涂青云看着此时那道金色背影，嘴角此刻微微上扬，轻声道：“小师弟，那般盛世，师兄拭目以待。”
陈于情对田破尘，情感极为复杂，由于后者那本风靡四域的奇书，使她对其先天感官就十分不满，再加上自己所崇拜的人，也是自己的好姐妹未雨对其暗生情愫，两人来往密切，关系值得推敲，让她对其更加厌恶。
可另一方面，她还是挺佩服田破尘的，连她都梦寐以求的先天道体说废就废，百年无人凝结成功的逍遥丹说碎就碎，到底是个勇气十足的蠢货。
只是随着田破尘重新修道，甚至在比武台上堂堂正正的胜过自己后，陈于情的态度再次发生了转变，后者的天赋简直是个怪物，但他也仅仅认可天赋而已，对于田破尘在比武台获胜后所说的三个观点，她仍旧嗤之以鼻。
什么书中人？什么主角？什么他的道才是大道？完全就是个走火入魔外加狂妄自大带有一些天赋的疯子而已，整日疯言疯语，若非命好老天眷顾，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可此时此刻望着那道背影，陈于情紧咬下唇，虽然极其不愿承认，但他的道，似乎真的与众不同。
未雨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笑意，当年那个被她随手救下的少年，真的如他所言，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通天大道。
转念一想，能够将自己道心逼得破碎的人，能差到哪里去呢？这样看来，自己的眼光果然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
这边战况完全是一边倒，接近百丈高的金色道象将三尊充满死气的道象打得支离破碎，几近解体，斑余的雄鹰道象已经被折断了一半翅膀，三人里面就他被打得最惨，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与对方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宁愿让承受其余两人的攻击也要追着自己打，刚才还试图将自己道象的一只爪子活生生扯下，若非自己使用秘法多次逃脱，恐怕自己的道象早就已经被肢解了。
“跑吧！这小子太恐怖了，完全没有胜算啊！他那尊道象都快有百丈高了，比九大宗的长老还要离谱吧？”斑余叫苦不迭，以心声与二人商议。
“他到底是谁？难道是隐士此地的高人？绝不可能只是一个少年！北域的李休道都没有这小子邪门。”
鬼手也是苦不堪言，三人里面他肉身最强，所以很多攻击都是他主动去挨下，为另外两人创造机会。
“撤吧，反正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这边即便没有杀掉他们，问题应该也不大，回去就说我们碰见了隐居此地的高人，不然继续这么耗下去，我们恐怕都得死，别忘了还有一个白炼在盯着呢！”
琼欲更是欲哭无泪，这小子不知是有意无意，每一拳每一式都往自己胸前招呼，简直是有病！这辈子没见过女人吗？自己的左胸都被打烂了还不肯停手，真的是修道百年来，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耻的打法！
三人商议退路的同时，白炼这边也给田破尘传音道：“田道友，此时不宜久战，他们三人隶属于同一教派，真正的目的定然不是这个王朝，九大宗那边肯定出事了，不然不可能放任三名冲旭境不管不顾，万一暗处还有高手，即便田道友道法高明，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
“你的意思是？”田破尘一边攻击一边询问道。
“毕竟是三名冲旭境强者，想要击杀不太现实，将其击退即可，随后速速赶回宗门，弄清楚究竟出了何等变故。”白炼提议。
哪知田破尘却是果断拒绝，坚定道：“这三人一个也别想走，杀二留一，如果连宗门长老都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过去也没用，不如将这三人拿下，留下一个拷问此次行动的真实目的，这才是如今最好的办法。”
“确实如此，只是想要击杀三名冲旭境……”
未等白炼说完，田破尘便猛然一声怒喝，一把抓住一直挡在前面的鬼手道象，喜欢挡是吧？这招看你如何挡？
只见田破尘以金色道象之力轰出阎罗十八声，数息间便对着鬼手道象打出了十三拳，一拳更胜一拳，暗劲一重更胜一重，层层叠加，声声入耳，直接将鬼手的道象彻底打碎，鬼手整个人被反噬，田破尘本人抓住机会百拳齐下，直接将其打得血肉模糊，生死不明。
“鬼手！”
斑余与琼欲两人同时怒吼，随后两人对视一眼，斑余仰天怒吼道：“老子和你拼了！”
琼欲也施展秘法，眼中流出血泪，欲与田破尘同归于尽。
只是斑余在爆发了一阵死气过后，其道象竟然直接掉转身形，朝着远处迅速逃离，这让正欲殊死一搏的琼欲也是为之一愣，当即破口大骂。
田破尘一声冷哼，金色道象手中凝聚出一柄金色长矛，对准远处天空摇摇欲坠却不断变化路线的斑余，猛然掷出，一道金光划破黑夜，道象炸裂，长矛洞穿后者整个身体，彻底灰飞烟灭。
琼欲眼睁睁看着两名好友死在眼前，一口心气坠下再也提不上来，只能仓皇逃离，可田破尘早就有所防备，以自身道韵封锁这边天地，将红裙女子直接生擒活捉。
至此，大战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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