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萧条，因为吸食卡因家破人亡的人们穿着破衣烂衫躺在路边奄奄一息，他们瘦如枯槁，一动都不动，喘气声如同拉动的风箱，他们确实还活着。
连天空都是灰暗的，像是被一层土遮盖住原本的颜色，珍珠蒙尘，难窥天色。
男人将楚笙拎起，他不敢大声叫嚷，会引来巡逻的士兵，拖着楚笙往胡同里走，像是拽只小兔子一样，不费吹之力，楚笙奋力挣脱未果，眼见胡同口越来越近，她猛地一蹬腿，借助转头之际，狠狠地咬住男人的胳膊。
“撒口！小贱人你给我撒口！”
楚笙的嘴里满是腥臭的血液，她反而咬的越死了，男人举起另一只手，猛捶楚笙的后脑，她眼前一黑，下意识的松嘴了。
这么一闹，引起了士兵的关注，男人见士兵朝这方向跑来，他心下一颤，卡因也不要了，扭头就走，楚笙见状死死地抱住男人的大腿，嘴边的血污：
“你这个大贱人不许走！钱还没给我，你得把钱给我！”
眼前士兵越来越近，楚笙却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死贴着不放，他气喘如牛，眼底的怨恨浓郁，泄愤似的重重的甩了楚笙一个耳光，就将钱扔在了地上：
“要钱，这么小就知道要钱，这么爱钱长大了也是个出来卖的烂货！”
楚笙被打的眼冒金星，趴在地上顾不得疼，赶紧划拉地上的钱装兜里，要不然等士兵过来了，她被扣下教育也就算了，钱也都不是她的了。
楚笙连滚带爬，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其中一个士兵要去抓，被另外一个士兵制止了。
钱到手了，但只是一小部分，这男人知道来送货的是个小孩子，打算黑吃黑，根本就没打算给钱，只是未料到楚笙这么不怕死，被揍成那样，也不把卡因给他。
楚笙这次送货失败，得到了一点钱，她将卡因送还给上家，说明了情况后，就直奔玉器铺，可里面一个最简单的手环，对于楚笙而言都是天价。
她败兴而归。
此时正是下午，临近傍晚，是望月楼生意最好的时候，楚笙从后门进，路过一个刚送走客人的姐姐，她扶起滑落的肩带，香气扑鼻，见楚笙的脸上一个大大的巴掌印，一把将她拉住：
“小鬼，你去哪里玩儿了？被人打成这副可怜样子，如果阿娆看见，不得心疼死。”
楚笙摸摸脸，愣头愣脑的摇摇头。
楚笙年纪小，平日里乖乖巧巧的，有时也犯浑，但只是极少数，大多数都呆呆萌萌的，时不时冒出一两句话能逗的这群姑娘笑的前仰后合。
“林阿娘本来就不喜欢你，如果再看到你这副样子，肯定又得拎着你的耳朵训你半天。”姐姐年纪比楚笙大不上几岁，一笑的时候露出两个明媚的小酒窝：“别往那边走了，一会儿客人看见你，又起事端。”
姐姐拉过楚笙，要把她往屋里藏，但转念一想，带着楚笙来到了仆人的住处。
楚笙也睡在这里，一个大通铺，躺着十五个人。
姐姐给楚笙上药，动作轻柔，她原本是个贵族小姐，后来落魄了，世道炎凉，沦落至此，家中也有一个妹妹，和楚笙年纪差不多，但可惜逃荒的时候走散了。
“你喜欢我，还是喜欢静淑？”
“你。”
总问这个问题，楚笙都回答出技巧了，谁问就说谁，回答的痛快，惹得姐姐轻笑出声，知道在糊弄她，但还是喜欢的没边儿，轻轻地捏了捏楚笙的鼻头：
“小滑头。”
“不是你昨天说喜欢静淑的时候了。”
楚笙挠挠头，被戳破有点尴尬，此时有人来叫姐姐出去，她临走时摸了摸楚笙的头，就离开了。
楚笙当时还在感谢这个叫姐姐出去的人，将她从尴尬的情形中拯救出来，可自那时起到被赶出望月楼，都没再看见过这个姐姐了。彼时，她满脑子都在思考要给楚娆一个最好的生日礼物。
未曾料到，仅仅过了半天，她帮人送货的消息就传到了楚娆的耳朵里，事到如今楚笙仍然惊愕，为何楚娆足不出户，却还是能洞悉她的所有动静。
是楚娆来找的她。
当时，楚笙都睡了，楚娆手里拎着个棍子就要往楚笙身上抽，要不是有人拦着，拳头粗的棍子真得打在楚笙的身上。她用力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放慢呼吸，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向周围人表示，她绝不动手打孩子，周围人才放开她。
楚娆拽着楚笙，就往外拉。
“我怎么了？”楚笙不明所以，睡得迷迷瞪瞪就被拽到外边，委屈的要死：“话都说不清楚，上来就要打我，你也不担心是误会，嘶——，疼死我了。”
楚笙躲在树后，防止楚娆再次情绪失控，现在周围可没人，如果她要揍楚笙，没人拉着。
“我上次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是不是说，不让你碰那个东西，你也答应我了。”楚娆越说越气，她捋起袖子，开始四处寻摸能揍楚笙的架势：“你倒好，整天跟不三不四的小混混玩儿，被带到沟里了也不知道！”
楚笙做事很谨慎，除了铁柱知道这事外，没人知道，她自知理亏，没再顶嘴，暗地里后牙都快咬碎了。
“铁柱这个大嘴巴。”
“不是铁柱说的，你先别管是谁说的，楚笙你给我站过来，别躲在树后面，你有胆子做，没胆子认，是吗？我就是这样教你的吗？”楚娆给气的直掉眼泪，拿着棍子的手都在哆嗦，楚笙从树后面站出来，不再跟楚娆玩秦王绕柱：“我错了，姨娘你别生气了。”
“错哪儿了？”
“我错在不应该答应你不去，但自己偷偷去。”楚笙拉了拉楚娆的衣袖，解释：“我只是想赚点钱，下次不会了，你别哭了，原谅我吧。”
楚笙的态度确实软了下来，她道歉，她自省，但她根本没意识自己哪里错了。
楚娆气的手都在发抖：
“赚点钱？”
“楚笙，你是不是觉得，我也是因为想要赚点钱，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是不是因为望月楼里的姐妹们都想赚点钱，所以望月楼才存在的？”
“你就生活在这里！”
“你就生活在这里，怎么能不懂呢？”
赚钱不是做错事情的原因。
原因就是，做人做事没有底线，是非不分，身处苦难枉顾苦难还助长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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