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陆廷笙那一双隐忍着复杂情愫的眼眸，初九蓦地发觉自己有些浅陋。
“我不知道。”
初九从陆廷笙的脸上似乎看出了一丝纠结和恨意。
然后，陆廷笙从沙发上站起，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
他抽了一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下面如蝼蚁一样的行人。
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浮上他英俊的面颊。
“因为我和老爷子谈了条件。”
初九拧眉不语。
他知道陆廷笙现在要说的，就是他这几年一直不知道的事。
陆廷笙吐出一口烟雾，转头看向初九。
隔着薄雾，初九有些惊惶的发觉，陆廷笙的脸上是一抹嘲讽之色。
“因为老爷子拿秦霓的命来和我交换陆廷敬的命。”
初九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的cpU就算是干烧，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陆唯贤，那个他最尊敬爱戴的干爹，怎么能这么做？
陆廷笙冷笑一声，说：“很震惊是吧？”
“知道这几年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在老宅子睡过一天吗？哪怕是中秋过年！”
初九木然的点点头。
他还是难以置信。
“可是，哥，为什么？干爹为什么要那样做？你是陆家的继承人，这是他早就定下的，他根本没必要...”
陆廷笙眼里闪过一抹夹杂着阴狠的无奈。
他的下颌线紧绷，咬着牙吐出几个字：“可是，他也是他的儿子啊。”
就这一句话，初九明白了。
“比起一个儿子的命，那另一个儿子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
陆廷笙的语气里是好久不见的颓败和无力。
初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替陆廷笙感到憋屈和心疼。
站在初九的角度，陆唯贤教养了他，给他优渥的生活，不是他亲爹，却胜似亲爹。他没有资格对陆唯贤的为人处事置喙一二。
可是他毕竟是陆廷笙的兄弟，是同生共死的兄弟，初九很难不与陆廷笙共情。
万般纠结，初九咬着牙说：“可是，哥，那时候陆廷敬已经准备要你的命了。要不是你命大救回来了，不然，你还能活吗？就那两毫米，如果那帮人的子弹再射偏一点点，你就没命了！”
“干爹为什么不考虑这些？”
陆廷笙走回沙发，坐下来，摁灭烟头。
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却在唇角溢出一抹凉薄的笑意。
“因为我毕竟没死。而且，陆家现在是我当家。他笃定我不会放过老大，所以，用我最在乎的人来换陆廷敬的命。”
初九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有些不敢说。
表情是难以置信的惊恐。
陆廷笙对上初九的眼神，他知道初九在想什么。
“你想的很有可能。”
初九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老大要杀你，没杀成，你活了过来，他知道你的性子，断然不会再容他，他害怕极了，恶人先告状，求到了干爹那里。”
“然后，我们就查出来秦霓继母那条线上的线索。”
“然后，干爹就用老大一条命，跟你换了秦霓一条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时候，秦家公司接连出事，压根就是不正常的！秦霓父亲秦沛丰，一个做实业那么多年的人，怎么不懂规避风险？怎么就会在短短时间之内，手里的项目相继出事？”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秦霓继母那一千万，根本不是老大的人拨的款，而是...”
初九不敢说了。
他站住脚，惊恐的看向陆廷笙。
陆廷笙呼出胸腔中憋了许久的那口气。
“老爷子和我做交换的时候，加了一个条件。不许我再去找秦霓。不然，秦霓的生命安全他不能保证。”
陆廷笙扔下筷子，又抽出一根烟，点上，唇角挂起一抹嘲讽。
“说的是，那种背信弃义的女人不配进陆家的门，可是，真相是什么？”
“或许，老爷子是怕我找到了秦霓，一旦查出当年的真相，不会放过老大吧！呵！”
“我力排众议来安城，不想固守着海城的根据地，一是为了秦霓，还有一方面...”
初九说：“你是想重新再辟一块根据地。”
陆廷笙对着初九淡然的笑了笑。
“差不多吧。”
初九说：“哥，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
陆廷笙冷眸眯了眯，道：“在知道方女士给秦霓的那一千万她动都没动的时候，我就怀疑了。”
“但是，准确来说，到现在为止，我依然还没有证据证明那个局是老爷子设的。”
初九蹙眉。
陆廷笙笑了下，说：“你很奇怪是吗？”
初九摇摇头又点点头。
陆廷笙眉目深邃，咬着牙说：“但是，我就是能笃定，真相其实就是我说的这样。即使有偏差，也差不了多少。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我到底是他的儿子，我身上流着他的血，他的那些权谋，我见识太多了。我丝毫不怀疑，他会对他的亲儿子我，使出这样的手段。”
“他是我唯一的父亲，但是，我却不是他唯一的儿子。”
“站在他的立场，他做的都是合理的，可以被理解，但是，站在我的立场，我无法原谅。因为那是我毕生的痛。”
“就像你说的，那时候是我侥幸活了过来，如果那时候我没那么幸运呢？子弹刚好打中了我的心脏，或者一发就射穿了我的脑袋呢？”
“他会杀了陆廷敬，替我报仇吗？”
陆廷笙说着，一向桀骜不驯的脸上终究是挂上了一抹惨然。
初九心里很难过。
“哥，那你现在和秦霓走得近，干爹知道了怎么办？”
陆廷笙有些漫不经心的说：“你以为他不知道？可是，他都快八十岁了。”
初九立刻明白了。
他不觉得陆廷笙这样说话是大不孝。
只会觉得他不圆滑。
陆唯贤再怎么厉害，也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
而陆廷笙才多大岁数？
他还有很久很久的未来。
陆廷笙说：“那件事，有老爷子设局的因素，也有我那时候失去理智怀疑秦霓的缘故，我不否认。”
“可是，既然现在我在这里，我查出来了真相。我就不能让那件事情一直稀里糊涂着。”
“不是秦霓做的，他们也别想按到她头上！”
“不管她是不是我老婆，别人都不能这么欺负她，愚弄我。”
“谁都不可以。”
陆廷笙声音不大，音量甚至连高低起伏都没变，但是落在初九的耳朵里，竟是意外的瘆人。
初九犹豫了下，还是开了口。
“哥，我和秦霓说了她继母和那一千万的事情，然后秦霓就着急忙慌的跑了，你说她会不会是去了海城找她爸和她后妈对质去了？”
陆廷笙闻言，沉声道：“她去海城了？”
初九看到陆廷笙严肃的脸，顿时也觉得不好。
秦霓在安城好歹还是相对安全的，但是，如果她孤身一人去了海城......
那里对她来说无异于豺狼窝！
陆廷笙阴沉着一张脸，抓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跑。
初九拿着他的外套，慌慌张张的跟着跑出去：“哥，你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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