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伙饭的气氛相当热闹，但实际上，众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吃过这顿饭，大家未必相见无期。可能以后相见的机会还多得是，也可能很难再相见了，命运机缘，谁又能说得清楚？
但若吕梁不再回宁远任职，大家终归不可能再这般生活在一起了。
而吕梁，大概是很难再调回宁远的。
直到夜色浓郁，宴席才散。
众人或醉或醺。
吕方也有些醉了。
和老王、老邓等人搭着胳膊称兄道弟。
但再醉，也没谁说以前的那些事。
其后，吕方由陈幼熙、芙儿扶着上车，竹儿赶着马车回到良品铺子。
没洗漱就瘫倒在床上。
迷迷糊糊中，陈幼熙好像端来水盆给他擦拭了身子。但即便这样，吕方都没有醒过来。
直到夜深时，才醒。
脑袋仍然有些痛，吕方偏头瞧瞧熟睡的陈幼熙，还是决定坚持打坐。
直到达到盈丹状态，这一夜差不多也就过去了。
起床后，出了趟城。
回来时，车厢里是满满当当的数十坛牛栏山。
这是要给老王和老邓留的。
陈幼熙、芙儿、竹儿看着满车厢的酒，眼神中有些疑惑，但也没问什么。
吕方每次去进货都是独来独往，而且也从未有人和他联系，这本不是什么正常的事情。
难道是那些海外商人在宁远县外有固定的据点么？
可没谁听说过啊！
只吕方不说，自然也谁不会去问。
管少爷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反正这些东西本身没有问题就行。
再晚些，老邓便赶着马车过来搬酒了。
吕方打开车厢，老邓连忙钻进去打开酒坛闻了闻。
不是剑南春。
他回头瞥了眼吕方，道：“可惜不是那种最好的酒。”
吕方哭笑不得，“可不是我舍不得，是那些马卡比商人真的没有存货了。那酒，在他们那也是宝贝。”
“这酒也成吧！”
老邓撇撇嘴道。
然后招呼着吕方把酒坛搬上他的马车。
忙活间，芙儿的父母和弟弟都赶了过来。
她的弟弟尚且才十一岁大，面色黝黑，看着颇为机灵。可惜连私塾都还没有上过。
“伯父、伯母。”
吕方放下酒坛，和芙儿的父母打着招呼。
芙儿连忙介绍：“爹、娘，这是少爷。”
她的父母便都连忙冲着吕方点头，“吕少爷。”
她弟弟则是打量了吕方几眼。
吕方微笑道：“以后这铺子便拜托伯父、伯母帮忙照看了。”
芙儿父母都只是讪讪点头，眼中有着感激之色。
说是拜托，但吕方可是给他们每个月开了十两银子的薪俸。
吕方也点点头，对芙儿说：“芙儿，你先带着伯父、伯母去后院喝茶吧！”
“哦。”
芙儿乖乖点头，带着她的父母、弟弟往后院走去。
吕方帮着老邓把牛栏山全部搬到马车里，老邓便赶着马车回县衙去。
竹儿、陈幼熙开始往马车里面搬东西。
衣服、被褥，还有些洗漱的日常用品等等。
吕方走去后院正堂。
“吕少爷。”
瞧着他进来，芙儿的父母忙站起了身。
“伯父、伯母不用拘束。”
吕方笑道：“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说着又对芙儿说：“有没有想过把弟弟送去私塾念书？我看他很机灵，是个读书的料子。”
这小子看着老实，但眼睛里都冒着贼光，估计不是个消停的主。
芙儿抿抿嘴唇，看向自己父亲。
她父亲又看向自己儿子，“你可愿去私塾念书？”
名为“李念”的小家伙道：“我可以去读书吗？”
这年头，像是芙儿她们这种家庭，很难供得起孩子上学。大多数贫苦读书人，都是找个教识字的启蒙老师，然后自己在家修学。
吕方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私塾每年大概也就十两学费而已。”
这个价钱相当不低了。
以前芙儿家里肯定是供不起的，但现在，应该供得起。
李念瞧瞧吕方，又看向自己父亲，“若是家里供得起，孩儿想去私塾。”
他识字。
以前请邻近的老书生教过。
不过也就仅限于识字。
毕竟连那个老先生自己都写不出什么好文章，连个秀才的功名都没有。
芙儿父亲道：“那就去读！”
眼神有些复杂。
似是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振奋和轻松。
家里能出个读书人，那就不同了。就算没读出什么功名，别人也是要高看几分的。
“少爷，老爷来了！”
正说着，竹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吕梁到了。
吕方便站起身，冲着芙儿笑道：“芙儿，那这铺子少爷可就交给你了。”
芙儿眼眶有些泛红，“少爷你放心，我肯定把铺子看好。”
吕方点点头，向外面走去。
走出不远，又听芙儿在后面喊：“少爷，你到幽县，芙儿不在身边了，要照顾好自己啊！”
吕方回头轻笑，“少爷哪里用你担心，你个小丫头照顾好自己就成了。”
芙儿哭了。
用力地冲吕方摇手。
等吕方的身影看不着了，哭得更凶起来，然后向着外面追去。
在铺子门口，看着吕方、陈幼熙钻进车里。
竹儿坐在前面车板上，偏头对着芙儿笑了笑。
芙儿说：“竹儿姐姐，你要照顾好少爷。”
竹儿微笑道：“我知晓的。”
吕梁从县衙那辆马车里打开车帘露出脑袋来，“你这丫头，就记得你家少爷啊？”
芙儿有些羞涩的样子，“老爷您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吕梁笑笑，“没良心的丫头。”
继而冲着竹儿道：“出发吧！”
“驾！”
赶着他那辆马车的老萧率先挥动了马鞭。
车轱辘滚动起来，向着宁远县南城门方向而去。
竹儿又对着芙儿点点头，“芙儿，我们走了。”
“驾！”
马车，很快跟上了吕梁的那辆马车。
在宁远县的街道上，渐行渐远。
良品铺子门口，芙儿捂着自己的嘴，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在旁边铺子，也有几位掌柜的或是小厮放眼张望。
吕少爷是个好人啊……
可惜怎么刚刚变好，就要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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