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兴趣的事？”朱厚照愣了一下。
要说他感兴趣的事，那可就多了，也不知道自己父皇说的是哪个？
“对。”朱佑樘看着儿子，点点头。
“漠北出现了一伙儿鞑子，每年入冬前都会南下对漠南的牧民进行劫掠。”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好几年的时间了。”
朱佑樘说着，将派人暗中调查出来的证据递给儿子看。
朱厚照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接过了证据。
他快速看完，脸上露出激动的神色。
然后看着自己父皇问道：“父皇，你给儿臣看这些，是不是想让儿臣带兵灭了他们？”
“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已经不是太子了。”朱佑樘板着脸，道。
如果可以的话，他自然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去战场的。
哪怕老祖答应过他，会保护好儿子的。
但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还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劝得动儿子。
听到自己父皇的话，朱厚照脸上的激动渐渐消退。
他这几年时间已经成熟了不少，尤其是当了皇帝之后，心性更加成熟。
“父皇，您先坐，听儿臣说。”朱厚照扶着自己的父皇坐下，决定好好和父皇讲讲道理。
朱佑樘在儿子的搀扶下坐在了龙椅上，他看着儿子，等待着下文。
只见，朱厚照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
“父皇，儿臣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国之君。”
“可儿臣这个一国之君，手上却并没有多少权力。”
“朝中的老臣，他们会听父皇您的话，但儿臣的话，他们却不见的会听。”
“就拿这次的大摸底来说，那也是老杨思虑周全，让整个官僚集团都能够获得利益。”
“否则的话，儿臣还真不见得能使唤的动他们。”
“毕竟，奇技淫巧，一向是读书人们所看不起的。”
“哪怕知道这对国家来说是有好处的，但还是会有人反对。”
“说到底，这对他们是没什么好处的。”
“而且，新的事物是否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这也是不得而知的。”
“所以保守起见，很多人还是会反对的。”
“毕竟，就目前来说，我们所拥有的技术什么的，已经够用的。”
“但话又说回来，事物是向前发展的，不可能停滞不前。”
“我们的目光不可能只停留在现在。”
“所以，研究发展新的技术是必须的。”
“而要驱动下面的人做事，首先就是不能损害他们的利益，其次还要让他们看到好处。”
说到这里，朱厚照顿了顿，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父皇。
“这是儿臣通过这次大摸底最大的体会。”
“但是这种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当下的办法只不过是权宜之计。”
“因为儿臣也清楚，儿臣刚刚继位，根基不稳，不宜与老臣们发生冲突。”
“可儿臣又不是只当一两天的皇帝，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总不可能每次都以利益驾驭下面的人吧？”
“且不说他们的胃口会不会越来越大，就说我们的手上有多少利益够分给他们的？”
“儿臣现在可以说，就这次大摸底之后，朝中各派系的势力都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增长。”
“如果将大明的权力比作桌上的一盘菜，臣子手中的权力越多，皇帝手中的权力就越少。”
“长此以往，皇帝就只剩下一个名头了。”
“儿臣不愿做一个傀儡。”
朱厚照看着自己父皇，目光坚定。
听着儿子的这些话，朱佑樘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愣住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儿子吗？
这些话是自己那个儿子能说的出来的吗？
朱佑樘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良久，他才深呼吸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自己这个儿子了。
儿子从小就聪明，虽然现在才十五岁，但心性却远超同龄人。
他这才发现，在儿子荒唐顽劣的外表之下，其实隐藏着一颗深沉的心。
以前是担子在他的身上，儿子不用去想这些事。
但现在自己退了下来，儿子才是大明的皇帝，有些事，他不得不去面对，不得不去思考。
“照儿，你说的对，皇帝不能成为傀儡。”
“权力必须掌握在皇帝的手中。”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那些被史书说成昏君的，就一定都是昏君吗？”
“也不见得。”
“很多皇帝在刚继位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也曾立志要做一番大事，可面对着现实，和朝中复杂的派系，以及巨大的阻力，他们最后都失败了。”
“上千年来，皇帝与臣子的斗争在不断上演，有人成功，有人失败。”
“这种斗争，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你死我活。”
“除非其中一方妥协，和宋朝皇帝一样，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但是那样的皇帝，又能有多少权力？”
“正如临川先生（王安石）变法，以司马光为首的反对势力实力太强大了，加上临川先生用人不察，最终变法失败。”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皇帝说话不够硬气。”
“而我大明立国百有余年，除了太祖太宗之外，剩下的皇帝想要做一个实权皇帝，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他们都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掌握大权，做一个实权皇帝。”
“而父皇我，看似风光无限，下面的人也称父皇一代圣君，可父皇心里清楚，因为父皇比列祖列宗宽容，下面的人自然乐意捧着父皇。”
“而这也使得以文官集团为首的利益集团发展壮大，皇权被极大的削弱。”
“到你手里，再想要集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已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想让他们吐出来，岂是那么容易的？”
“照儿，你要面对的局势，比父皇当初更加艰难，也更加危险。”
“父皇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并不期待你做出多么大的成就。”
“如果你和父皇一样，那你这一生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父皇知道，你有志气，不会做一个和父皇一样的皇帝。”
“可父皇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事，一旦开始，那就停不下来了。”
“你要想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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