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归舟没有否定他的想法，就是她看着秦王不像这么聪明的人。
她这个理由，听得陈霄哑住，竟无话辩驳。
沈归舟拿过笔，写了几行字。
笔放下，她对着字吹了两口气，墨干得差不多后，她也没找信封装它，直接将它递给了陈霄，让他送给陈穆愉。
陈霄这才明白这是她给陈穆愉的回信，接过去的时候，他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看清了前面几个字。
她写的好像是张医嘱。
他又多看了一眼，剩下的字一下子没认出来。
尤其是最后那一行，就像是她写到那已经没有了耐心，像是一笔而就。
他一个字也不觉得眼熟。
陈霄诧异，夫人这个字，还真是和她这个人千差万别……很有特色！
还是沈归舟自己解释了一下他才知道，最后那句写的是宫中今日发生的事。
既然她已经在信中告知了陈穆愉这些事，陈霄就不需要另外禀报了，这剩了他一桩事，陈穆愉收到信，也应该会很高兴。
陈霄就是有点担心。
也不知道他们王爷能不能看懂夫人的‘龙飞凤舞’。
陈霄拿着信放心离去，回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加派人手盯紧梁王府和秦王府，京都其他和秦王有关系的府邸，也全部纳入了他们的监视范围内。
秦王府，以及同秦王府关系匪浅的府邸，他也都派了人去盯着。
沈星蕴生性好动，似乎也是个坐不住的人。
宫中的消息，他没有晋王府快，但是他消息来源多，沈峰回府之后，还特意找了他一趟，让他想办法查一下，今日宫里是不是出了大事。
日暮时分，他也听到了宫中的一些消息。
他将知道告诉沈峰之后，从家里溜了出来。
陈霄离开后没多久，他到了沈归舟那儿。
沈星蕴一口气说完自己知道的，发现沈归舟喝着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的激动褪去了些。
他猜测道：“阿姐，这些事，你都知道了？”
沈归舟漫不经心地回了句鼻音，“嗯。”
沈星蕴激动的心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还真是啊！
亏他刚才还气都不喘地在这讲了半天，感情都是白讲。
他霎时有了小孩子被人抢了可以炫耀之物的颓丧感，消极了一瞬，看沈归舟一点也不着急在意的样子，又起了困惑。
“那你，不担心？”
沈归舟反问：“我担心什么？”
“若是陛下中毒死了。”沈星蕴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意识到这话大不敬，提着心环视了一周，确认了周围安全，偷偷吐了口气，放低声音，“怎么办？”
沈归舟眼皮抬起，眼睛露出茶杯杯沿。
沈星蕴挪了一些凳子，坐得离沈归舟近了一些。
“姐夫现在不在京都，就算他今日收到消息，就开始往回赶，快马兼程，不眠不休，也要好长一段日子才能赶回。可秦王就在京都，他要是有心谋夺王位，就算陛下留下了遗诏，要立姐夫为太子，等姐夫回来也可能晚了。而且，那秦王一看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他肯定不想让姐夫回来，说不定现在，他已经派人去截杀姐夫了。”
沈星蕴越说越心忧，劝说沈归舟，“阿姐，为了避免这种情况，我们也得早做打算。”
沈归舟将杯子拿开了些，向他请教，“怎么打算？”
沈星蕴正经思索，“……控制秦王。”
现在这太子之位，就两人人选，只要控制住他，事情就好办了。
沈归舟顺着他的思路思考，“杀了他？”
杀了他，是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可是他不是普通人。
“他是王爷，杀了他，会不会给我们自己惹上麻烦？”
“也是。”沈归舟见他认真，也认真换了个建议，“那换一个，绑架他，如何？”
绑架。
他们争得是皇位，成败即是生死，这个时候，也不是讲道义的时候了。
虽然也有点暴力，但是不会像杀了他那么扎眼。
好像可以。
她的主意，让他兴奋起来，“可以，控制住他，再派人赶快去接姐夫，等他回来。啊。”
“你想得还挺全面。”
他的谋划被沈归舟拿着茶杯磕在他额头上打断，他吃痛一声，摸着痛处不解地望向沈归舟。
“……不合适啊？”
沈归舟懒得理他，“你还有事吗？ ”
沈星蕴脑中自动解读，这是让他从哪来回哪去。
仔细想一想，他没觉得自己想得哪里不合适。
既然是干大事，难道不就得先想最坏的可能。
他小声确定，“真不用绑架他？”
若是她觉得这招不稳妥，那……换回前面那一招？一劳永逸，有麻烦再说。
沈归舟瞥了他一眼。
沈星蕴乖乖闭上了嘴。
沈归舟吩咐他，“多找些人，盯紧梁王府，尤其是梁王妃。”
她不担心陈霄所想的情况，也不担心沈星蕴说的这种可能。
不过，还是需要防着，有人浑水摸鱼。
她不知道梁王妃现在所想，到底是在家族，还是在梁王，但不管是什么，她都不允许，她现在来坏自己的事，捡她的便宜。
沈星蕴二话不说，应承下来。
她不准他说了，他想起沈峰还让他给她带了一句话。
陛下心思缜密，深猷远计。
沈星蕴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
宫中密探这段日子一直在查沈归舟，和她有交集的人，都被查了个遍。
虽然一直没查出什么，但是天楚帝好像还是没有放下对她的怀疑。
宫中密探，不比其他人。
沈星蕴有些担心，她再这样被查下去，会有危险。
沈归舟和他不同，似乎在听别人的事，对他说得这些情况，并无忧心。
她都在京都待这么长时间了，宫中那位还注意不到她才不正常。
至于担心，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虽然在京都待了这么久，和一些不该认识的人都有那么一点不多不少的交集，但是那些值得注意的事情都不是她做的。
不管是在北疆还是在京都，这两年所有发生的大事，都是，圣意。
既是圣意，她有什么怕查的。
沈星蕴似懂非懂，不明觉厉，对沈归舟的崇拜又多了一分。
沈归舟这门揣摩人心的功夫，他也很是想学。
沈归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直接将他扔出了门。
沈星蕴走后，沈归舟将剩下的半杯茶一口饮了。
想起沈星蕴刚才说的事，她嘴角小幅度地扯了一下。
在今日之前，所有发生的事，都是圣意。
以后的事，她会谨记前任工部尚书罗珉的提醒，风动之时，她一定小心。
秦王也最是担心天楚帝的状况，没在丞相府久留，和王石商谈好对策之后，便回了秦王府等消息。
这一夜，他一直揪着心，又担心怡嫔，又担心天楚帝。
他去找秦王妃，秦王妃称病不愿见他。
他心中本就烦闷，也懒得哄她，直接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里熬了一晚上，宫中没有来人，也没有听到丧钟，到了准备上朝的时辰，紧绷的心终于敢放开一些。
下一瞬，他又觉得这一夜过去也不能代表什么，除了排除他父皇暂时还没死，什么也不能证明。
他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吩咐人准备马车，自己迅速换了身衣服，赶去了宫门口。
宫门还没开，文武百官来得也不多。
众人给他见礼，他心中有事，有些心不在焉。
众人很快发现，秦王今日难以亲近，一个个都识趣地不再和他搭话，三五之人聚在一起小声探讨他的怪异行为。
知道一点内情的人不敢多说，他们探讨过后，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秦王没空留心他们，见到丞相王石到来， 同他走到了一道。
昨晚，王石那边也没有消息，示意他稍安勿躁。
天边出现亮光时，梁王来了。
秦王调整了一下心情，过去给梁王行礼。
他并没有开口打听，先只是暗中观察梁王神色。
梁王受了他的礼，和以往一样，同他寒暄了两句，没有和他说其他的。
秦王也没有在他脸上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心中暗自猜想。
昨日的事情，小皇叔还不知晓？
皇祖母不善政事，小皇叔还不知晓昨日的事情，她没有找他？
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明，父皇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也没有陷入昏迷？
转头又看到不远处不起眼的九皇子，他主动走了过去。
九皇子看到他主动靠近自己，吓了一跳。
难道他发现自己刚才听到他和小皇叔谈话了？
他发誓，他不是偷听，就是不经意间离他们近了一些。
再说，他们也没说什么不能听的啊？
他正猜想之际，秦王已经到了他面前，他吐了一半的那口气憋住，连忙行礼。
秦王言语温和，让他不必多礼，随口向他问起了陈穆愉。
听他是问陈穆愉的，九皇子憋着的那半口气吐了出来。
他如实回答，陈穆愉的事情，他并不是很清楚，后者南下之后，他们没有联系，他知道的那些都是在朝会上听到的。
秦王不信，问他最近就没有去过晋王府。
九皇子像是没有听懂他的言下之意，诚恳地回了两个字。
没有。
七哥都不在，他去干什么。
秦王知道他向来和刑部侍郎欧少言交好，又随口问了一句，他就没有听欧侍郎说过他七哥的事。
九皇子回得很快。
也没有，他都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欧少言了。
秦王提到这欧少言，让他也有了想法。
这段日子，也不知道这人在忙什么，他每次约他都约不到人，他去他家堵人，也看不到他的影子。
九皇子越想越疑惑，越想约不爽，恰好，欧少言已经来了，他不满地嘟囔着要找他好好问问，人就从秦王面前走了。
他走得那叫一个自然，秦王想喊住他都没来得及。
秦王本来还想问一下他可听说昨日宫中之事，看他这不务正业的样子，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他那脑子每日里想得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昨日他一直在宫门口，也没见他来过，问他估计也是白问。
秦王收回目光，望着宫门，按下焦虑，耐着性子等待。
只要父皇上朝，那就表示父皇没有大碍了。
只要他能进宫，他就一定能打听到他母妃的情况。
宫门到点打开，百官准备进入宫门，有内官出来宣读天子口谕。
太后听说了江南的灾情，心系百姓，决定今日辰时前往城外的寒华寺，为受灾的百姓祈福三日，陛下亦是挂心百姓，只因朝事颇多，不能一同前往，深表遗憾。他决定今日亲自给太后送行，故而，今日朝会取消。太后不想劳师动众，以免佛祖误会，太后祈福之心不诚，百官不必在宫门口相送，现在就可自行离去。
这事有些突然，文武百官错愕，相互讨论了几句之后，赞扬了太后和天子的这份系民之心。
秦王和王石对视一眼，强行压在眼底的担忧和焦虑重新浮现了出来。
天楚帝今日取消了朝会，是他现在的情况不是特别好？
他偏头看了一眼梁王，他想错了？
朝会的取消，让本就有着各种担忧的秦王，心中的猜测更多，不安也增加了。
秦王做了个深呼吸，再次走到了梁王的身边。
既然不开朝会了，天楚帝今日也不见人，众人自然散去。
这种事，九皇子向来都是最积极的，一听不要开朝会，他拔腿就准备走，脚没落地，看到秦王向梁王靠近。
他猝然觉得，秦王今日有点奇怪。
他今日对他，和颜悦色的。
平日里，他对他也和颜悦色，但是，今日，这和颜悦色里，仿佛更热情。
他刚才问他的，还都是和七哥有关的事情，现在又靠近小皇叔……
九皇子眼珠转了一圈，见没人注意自己，目视前方，脚步向秦王、梁王所在之处移动。
秦王同梁王说的，不是陈穆愉。
他向梁王打听，太后出宫求佛一事。
这事，之前都没有听说过，他可曾知晓，他会不会和太后一起去。
梁王也是刚刚听说，昨日他并未进宫，之前也没听太后和天楚帝提起这事。
他们没有和他提起，刚才天子口谕里也没让他同行，他自然是不好跟着去凑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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