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天路面湿滑,沈满知沿着槐城西区方向慢悠悠开了半个小时,往后视镜里暼了两眼,“处理一下尾巴。”
耳麦传来声音,收到回复后,她转弯提速驶入了乡道,身后紧跟一辆揽胜哨兵,半个小时后,沈满知停在路边,和后面车辆里下来的人换了车。
乡镇没下雪,在飘雨,Ares开车,比预期的时间要早一点。
两个小时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崎岖山路偏僻闲置的几户房屋,在门前留着灯盏,远看像零星的孤火,离得近了,才看见路边站着的人。
那人染着点混血的模样,身材高大,上前拉开车门的手青筋冒起,声音却放得很低,说的是英文。
沈满知应了声,下车,一把长伞撑过来,她抬手挡了挡,“不用,进去吧。”
Ares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从门口进去,一路都是站岗的人,见到人都微微低头以示敬意。
直到进了里屋才没了人,也亮堂许多,Akso从另一道门推开布帘进来,脸色冷戾地摘掉黑手套,在看到大堂里的人时,深邃眉眼染着笑意,“老板。”
女人身上的冲锋衣明显有些不合身,披在身上吊儿郎当的,Ares看了她两眼。
沈满知微抬下巴,被寒气笼罩的冷意褪去,神色软了些,“怎么样了?”
Akso给她倒水,神色淡下来,“谈不拢,一心求死。”
“去看看。”
Ares的视线从那件冲锋衣上移开,撩开外套从腰间抽出把手枪给沈满知。
三人进了Akso刚刚出来的房间,同样破旧的衣柜后面有一条向下延伸的小道,沿路亮着灯直至地下。
里面守着人,两间牢笼分别关着一个人,正是那晚在槐城北街做局诱捕的欧美面孔,此时已经被拷打得不成人样昏死过去。
组织雇佣之间的残酷,他们的人被抓住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满知静静站在牢笼前。
那晚一共抓到跟踪者六人,其中四人是亚洲面孔,通过纹身标识查到了邻国组织枭袅,而剩余的两人却仍旧无从得知身份。
“内网那边的悬赏一直没人接,”Akso眉目沉了几分,“不知道是这两人背后组织当真厉害,还是真的没人知道。”
沈满知示意一旁的人开门,“之前白虎在内网查过,一个月前刚好有一笔雇佣交易和入境信息,你那天电话里说有四个来自枭袅,我让白虎确认了,那笔雇佣交易的确是枭袅的。”
Akso跟在她身后进去,闻言挑眉,“入境的雇佣交易只查到枭袅?确定人数了?”
“嗯,四个。”
那就说明,他们查到的信息也是对的,也更加说明这两人的身份存疑。
Ares在一旁接话,“如果是为了钱呢?”
很多雇佣兵是没有身份的,意味着不隶属任何组织,拿命换钱,这样一来,谁也查不到买家的信息。
Akso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如果只是为了钱,他们何必找枭袅的人做掩护入境?隐藏的方法可太多了,伪造身份装作游客,或是跟随某个合法团队一样可以。除非他们是在转移视线,想让我们误以为幕后使者是枭袅。”
沈满知眼眸倏地一抬。
Ares语气平稳,“枭袅的老大也不见得会被当枪使。”
“噢?那你说,他们为什么偏要找枭袅做掩护?为何不直接出钱找其他无组织者?”
Ares平静地看着她,“我只是提出一种合理猜测,目前没有任何信息指向,耗在这里查他们的身份可能是徒劳。”
他说完这句话后,Akso也不再与他争辩。
并不完全排除这种可能,对方用尽一切办法隐藏幕后组织,又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们查出来。
沈满知一直没说话。
她走到那奄奄一息昏死过去的男人面前,弯腰将他的左臂内侧翻回来。
Ares上前一步,“老板我来……”
“用水冲干净。”沈满知指着那人手臂方向。
Ares立马去拿水。
“怎么了?”
Akso走近了看,除了血迹和她拷打出来的新鲜伤痕,并没有其他东西。
沈满知松开手,“我和他们的人,正面交锋过不止一次。”
但是在同一天。
秦宴风去香江出差,秦老爷子请她回老宅吃饭谈事,回来的路上,一直跟在她车后面的人突然在市郊外环对她夹击,而后被她引至支路搏击。那晚风雨欲摧,她看不清人。
紧接着当天晚上发生了精神病咬伤事件,她赶去现场太晚,就直接在三区警察局对面的一家面馆等着,没想到等来了这些人。
身边跟踪的人太多,她一开始并不知道这些人来自哪拨,以为是为下午的事回来找她麻烦。
可偏偏又那么巧,刚好是事发当晚。
事后复盘,想起来当时带头的人说了几句话,要留活口。他们当时明明憎恶她,却又恐惧她,甚至在她体能突然爆发时,那人神色狰狞略显兴奋,更加确认了她是他们要找的人。
沈满知这才将这一拨人确定为之前一直想要抓捕她获取实验数据的境外组织。
Akso微微偏头,尝试去理解她的意思,“所以,这两人是带着明确任务来的,他们不仅知道这次任务的具体实施计划,还知道......他们上级要抓捕您的真正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她设计抓了这些人,目的就是想顺藤摸瓜找到他们背后的组织。
沈满知没有说得肯定,只道,“八九不离十。”
可Akso知道,她已然是确定了。
“可现在问题是,所有证据都指向这伙人背后是枭袅,连这最可疑的两人看起来也像是枭袅用钱雇佣的。线索断在这里,无从查起。可既然这两个人是其他组织特地派过来的,甚至就是该组织内部成员,按理说没有理由放任他们失踪,可为什么现在外界一点消息都没有?”
沈满知一时没回答,只是看着Ares将男人带血迹的手臂冲洗干净,除了一些刀痕还在出血,已经还原肤色。
她带着手套的手指按压在男人小臂内侧的肘静脉处,眉目微沉,又去隔壁看了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而后回答了Akso刚刚那个问题。
“因为任务失败,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Akso微微挑眉。
沈满知退后两步。
Akso朝她刚刚看的地方多观察了会儿。
男人小臂内侧有一块儿区域泛着紫青,肘正中静脉,适用较大剂量的注射。
她和一旁的Ares对视了一眼。
沈满知垂眸摘掉手套,“先上去吧。”
回到堂屋,沈满知坐在上位,Akso拿来一张折叠屏展开,又递给她一支电子笔。
“现在分析两件事,”沈满知拿着笔在屏幕面板上画了两条线,写下甲乙二字,“第一,这两人已知确定来自某组织,我们暂且定为组织x。第二,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枭袅做掩护。”
Akso手撑着下颚,视线却先被沈满知手上的戒指吸引了过去。
戴戒指很正常,但是戴无名指……
她察觉到对面的视线,和Ares撞个正着。
“您刚刚是发现什么了吗?”Akso想起男人手臂上的细微针孔。
沈满知略一点头,将屏幕上的组织x圈起来,“我十二月底回国前,联系了A国东部帮我找一个人。”
在云城接壤邻国的任务中,催眠师美赫成了唯一幸存者只身逃往了A国东部。
沈满知又写下美赫的名字。
“她的催眠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甚至能利用药物或仅凭近距离的催眠手段就能控制人的神经意识。”
Akso抬眸,“如果,这两个人也被类似的精神控制着,那他们不是不肯说,而是......根本说不出来?”
那这些天所有施加的拷问手段通通没用。
“不止于此,”沈满知将美赫名字和“甲、乙”与组织x圈起来,眸色微沉,“我怀疑,他们来自同一个组织。”
Ares眉心微挑,“单凭那两人手上的注射痕迹吗?”
沈满知拿出手机调出一份邮件,“我在东部的人追踪美赫时,发现了一处她经常出现的郊区实验室。这里时隔固定的时间就有一批人进去,有的人是三天,有的人是七天,目前只观察了不到一个月,不知道有没有更长的时间。
但这些人普遍有一个特点,进出前后的精神状态有很大的变化,有半个小时左右处于呆滞反应迟钝的适应期,然后进入兴奋的状态,之后恢复正常。”
邮件的附件里有十几张图片,全是欧美面孔,且身上穿着统一制服,最后三张图片是不同人手臂上的特写。
Akso放大图片定焦细节,瞳孔微睁,“一模一样?”
小臂内侧肘正中静脉,有着明显且新鲜的注射痕迹。
Ares沉思片刻,“即使他能跟踪甚至找到这些人,也无法从他们身上获取任何与这个组织x有关的任何信息是吗?”
“没错,和现在情况一样。”
Akso追问,“那他们从这座实验室离开之后去了哪里?既然能抓到这些人,不能追踪到他们背后的组织吗?”
沈满知转动手中的笔,摇头,“从这里离开之后,每个人都回归了各自生活了,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至少在观察的一个月内没有发现他们与任何组织有联系。”
Ares接着道,“所以这些人只有在出任务时,才会取得和组织的联系。并且由于定期注射某种药剂,或某种手段的精神控制,他们一旦被选中参与某次任务就会获得高额报酬。相反,如果任务失败,就算被抓捕,也绝无暴露组织的可能。”
Akso轻啧,“这组织手段,挺狠啊。”
她打了个响指,“既然无法从这些人获得信息,那是不是可以考虑从这位催眠师和这个实验室入手?”
沈满知点头,“对,这是目前唯一能联系起来且可能性最大的线索。我需要你们带人赶往A国东部,和那边的人对接,找到这个组织x。”
Akso指了指Ares,“我和他一起?”
Ares神情淡然。
“你们常年活跃在A国,对那边已经非常熟悉了,交给你们我比较放心。另外,这次任务不只是单纯的查出组织x,我还需要你们做其他的。”
“其他的事?”
沈满知拿着笔点了点第二条线,“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找枭袅的人合作,是因为其中恰好有人对槐城非常熟悉,也是为了隐藏身份。但刚刚Akso的话点醒了我。”
Akso回忆了下,想起和Ares的争辩,“他们在转移视线,想让我们误以为是枭袅做的?”
她停顿了半秒,有些疑惑,“可是为什么转移视线,替谁转移视线?”
沈满知看着屏幕上的关系图,在旁边写下实验室三个字,链接到“甲、乙”二人身上,“他们在做精神类控制实验。”
Akso眉心微拢,意识到她要说的事即将牵扯出的秘密。
“我被这几个人围困那晚,槐城某街道发生了一起精神病咬伤事件。精神病患者被送回原来的医院进行治疗,内部知情人透露消息说这人原本的精神状态稳定良好,但是一段时间后被送往了高级别管控区,之后逃离医院发生了此类恶意伤人事件。我怀疑这家医院有问题,所以查了一下,发现它受一家名为希罗基金会的资助,这家基金会注册地正好在A国。”
Ares和Akso并不知道沈满知身体异常的事,只当是她因为查这件事而遭到了报复。接收到这个信息时还有些诧异,Akso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指出关键。
“这家医院很有可能受这个基金会背后的人控制。如果这个组织x和制造这起精神病恶意伤人事件的幕后者是同一伙人,那就能解释通,为什么要利用枭袅来做掩护了。这不仅能拿枭袅当挡箭牌,还能顺利掩盖这家医院的事?”
Ares接着她的话道,“毕竟查到这家医院就能查出更多的细节,比起楼下那两人,从医院入手更容易找到幕后组织的信息。”
所以要将注意力从恶意伤人事件上转移开,最好落在境外势力枭袅头上。
沈满知垂眸,没有回答。
手里的笔无意识在屏幕上勾画了,脑海里原本零零散散的线索好似有一根隐形的线将其串联。
其实之前一直都觉得这些事有关联,无论是跟踪她要她活口的人,还是槐城前后两起精神病恶意伤人事件,亦或是金豹集团唯一存活能控制精神意识的美赫。
这些看似没有关系但又隐约映射着同一件事,那就是“人体”实验,甚至背后是同一个组织。
现在终于找到了完整的逻辑链,将其连接在一起。
她再次圈在了“甲、二字上面,“这两人消失了快一周,他们也很快会察觉到东部那边有实验参与者的失踪,只会更加谨慎,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Ares问,“医院的事怎么处理?”
“这边我会安排。你们去A国盯紧那位催眠师和那间实验室,以及查清楚希罗基金会。”
Akso起身,“我马上带人清理现场,明天之前赶往A国。”
“Ares你联系一下槐城的人,让他们今晚全部撤离回去,然后你和Akso一起单独调人飞A国。”
Ares蹙眉,“您身边不留人?”
沈满知将外套拉链拉至下巴处,眉目间的冷冽褪去,松弛和慵懒的神态浮现,她语气轻缓,“毕竟他们一开始的目标是我,如果计划顺利,我们会在A国会面。”
两人几乎一瞬间猜到了她想做什么,Akso鲜少可见的拧眉,“太危险了。”
沈满知戴上帽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又看向Ares,“所以你们一定要抓紧时间。”
外面还在下雨,Ares拿起房间的伞跟上去。
沈满知头也不回,只随意地摆摆手,“不用送。”
Akso站在门前屋檐下,看着逐渐消失在雨雾下的汽车尾气灯,下一秒视线被回身拾阶而上的Ares占据。
她挑眉,先一步往里面走,“你安排时间,我处理楼下的人。”
Ares看着她被笼罩在宽大的冲锋衣里的身体,微微垂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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