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刁大毛才缓缓抬起头，眼光中似有泪花，叹了口气：
“我……真不想活了。”
“想拉着全村人一起……”
我靠！他居然把作恶演绎得这么楚楚可怜。
老村长一把掏出腰间别着的旱烟，用火石慢悠悠点燃，然后重重嘬了一口。
他眼睛斜着看向旁边……随便什么东西，然后突然转过脸，眼神立马变得凌厉，对着刁大毛低吼道：
“说说看！”
冯靴子和钱串子一人别着刁大毛一根胳膊，这个姿势让他仨都不太舒服。
这么长时间了，胳膊和腿都有点酸。
于是在村长指示下，他俩用捎来的麻绳把刁大毛绑起来，然后让他蹲在石磨旁。
“说吧！”
老村长又重复一遍。
赵栓子一屁股坐在刁大毛旁边的石头上，防止他突然出什么歪招。
刁大毛使劲抽了下因冷而流出的一绺鼻涕，眼神从可怜变成了憎恨：
“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一个个日子越过越好，为什么就我……还是老样子。
甚至更差了。
凭啥？！凭啥？！”
众人脸上一怔，略带惊讶地望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刁大毛朝地上吐了口唾沫，继续恨恨地说道：
“你们一个个背地里没少笑话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哼！
给我送几个菜饼、送几床破被子、送点烂瓜糟果，就是对我好了？！
可算了吧？！
赖九那个瘸子……上个月在槐树底下嘲笑我是光棍时……周围那些畜生可笑得一个比一个来劲儿。
上次你们托媒婆给我找的那女的……陈二丫，她直接跟我娘说我是个没人愿意要的垃圾。
啊呸！”
刁大毛说着说着，眼神中的狠戾渐渐散了去，仿佛含了巨大委屈似的，突然哇哇哭起来……
这大半夜的，空气中静得可怕，就他这哭声……估计能吓死几个胆小的。
钱串子本想制止他，但被赵栓子一个眼神拦下了。
四个老大爷们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另一个大老爷们嗷嗷叫唤。
老村长吧嗒吧嗒地吸烟，烟圈吐了一口又一口，把周围空气全熏成了一股子烟味。
冯靴子和钱串子互相暗戳戳递着眼神，倒是凭空多出一股子八卦味儿。
赵栓子自始至终一直盯着刁大毛，沉默半晌后闷闷来了一句：
“大毛，就没想想你娘以后咋办？”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刁大毛哭得更厉害了。
哎哟，冬天夜里的气温可真是低到发指，几人就这么在外面待着，感觉身上都快冻僵了。
尤其老村长，都已经六十多岁的人，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于是众人打算把刁大毛先绑到老赵家闲置的倒座房里，等天亮了再审。
……
李小云见相公一直没回，自己也担心地睡不着，于是一直在堂屋里急得转来转去。
直到听见推门的声音。
但她看到一伙人押着刁大毛进来时，瞬间就愣住了。
在她印象里这是个特别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可能会干这么缺德的事。
她头脑突然有点发热，朝他很气愤地叫道：
“你到底往井里放的啥药，害我闺女拉肚子！”
哎哟喂，那帮大老爷们方才审半天，听了不少八卦周边，竟然忘了问最最紧要的问题：
他投了哪种毒。
全村人还等着解药救命呢。
得！今晚不用睡了，继续审吧……
李小云拎了个火盆子，麻利地帮他们点上火，没一会儿屋内就暖和起来。
夜深了，除了偶尔叽喳乱叫的鸟雀和草丛里扑扑簌簌的声音，几乎听不到别的响动。
刁大毛被反手捆着胳膊，瘫坐在椅子上。
老村长几人坐在他对面，轮番打着哈欠，上眼皮和下眼皮打得火热。
刁大毛斜眼瞥下几人，死活不肯松口。
麻蛋，这种腌臜事他做都做了，为啥就是不肯承认下的啥药呢？
这一下子搞得在场的人都有点慌。
别是吃进去“必死无疑”的慢性毒粉吧？！
众人好说歹说，试图叫醒刁大毛的一丢丢良心，但那货铁了心要硬刚到底。
老村长无奈，眼见天快亮了，便提议让赵栓子把他乖巧伶俐的小闺女抱过来……
想着硬的不行来个软的，看看软萌小奶娃能不能让他松个口。
赵栓子不太同意，怕刁大毛这个倒霉衰样会吓着闺女。
正当大家僵持不下时，刚巧李小云抱着闺女进来了，她想看看大家啥进展。
赵绮嫣睡眼惺忪，一副没睡醒的委屈样，两只小肉手还在不停揉搓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刁大毛被绑在椅子上，满脸不解，娇滴滴地喊了一声。
“伯伯～～你肿么了？”
这是刁大毛第一次见这个小姑娘……
他平时很少和村里人打交道，更少到热闹的地方去，所以村里这些新添的娃，他一个也不认识。
赵绮嫣漂亮可爱，周身像是有种魔力，但凡谁见到她也会想洗掉身上的罪恶。
咳咳。
刁大毛看到眼睛透亮的小嫣儿，突然觉得自己在井里下药太坏太蠢。
这么漂亮的小娃娃，怎么能喝毒水呢。
于是……几个大老爷们一晚上都没解决的问题，小嫣儿仅仅露个面就莫名其妙地搞定了。
刁大毛长叹一口气，盯着还在朝他傻笑的小姑娘，幽幽说道：
“就是……每天放点石胆……”
众人唏嘘。
石胆原本是一味中药，有解毒功效，可治口疮、风痰……但如果长期过量服用，就会让人中毒，甚至死亡。
听刁大毛的意思，他目前只放了几次。
老村长稍微松了口气，看样子问题还不大，他拉了拉赵栓子的袖子：
“让老三配点药给大家解解毒吧。”
赵栓子连忙应着：“欸欸，好。”
……
石胆的毒并不难解，赵三福没怎么费功夫就把解药调制好了。
除了在井里撒一份外，又让家家户户过来领了药包。
不出两天功夫，大家的中毒症状就立马缓解甚至消失。
众人纷纷舒口气，纷纷夸赞“捉贼四人组”办事给力，能够及时把罪魁祸首抓住，避免大家陷入更大危机。
可没想到……老村长、冯靴子还有钱串子就像商量好似的，见人就笑嘻嘻地说这都是赵家小闺女的功劳。
搞得乡亲们一脸懵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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