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是依照谶言完成最后一句，才遇刺的。你不能因为这个而否定他。”次旦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
“神殿如果要收拾李石，就应该在神殿动手，何必放虎归山？”次仁看来与兄长是惯常拌嘴吵架的，次旦的话音刚落，次仁的话便接上了。
“在神殿动手，便是逼迫西逻国与瀚国宣战！我说过多次了。”次旦摇头道。
“当时大将军刚刚解散了五旗盟，瀚国上下早已经调兵遣将南下，准备与郧国开战。”
“如果神殿除掉了李石，瀚国的数十万大军便会由巴郡出发，改东进为西征！”
原来李大将军的本名叫做“李石”。
李旦倒是第一次听人提及。往常听人提起，全都是尊为李大将军。
“西逻国当时接连遭受了西北大漠和西方岩浆深渊大规模兽群的袭击，元气大伤。”
“如果不除掉李石，瀚国大军扫灭郧国之后，国力只会更加强盛，巢国和庸国迟早会步郧国的后尘。”
次旦说了一大通，有些心烦意乱，便停住了口，不再说了。
“你说再多也没有用！”次仁管你千百句，我只一句：“龙子不会死！死了的，自然就不是龙子！”
李旦有些明白了。
次仁的逻辑好像是这样的：你说李石是龙子，可是他死了，所以你们骗人。
“伟大的龙神，请接受两个卑微的灵魂回归你的怀抱......”
“你若呼风，我们便化作风......你若下雨，我们便化作雨点......”
“只求后世子孙能在风中再听到我们的名字，在雨水中再看到我们的样子......”
李旦耳边听着那近侍诵读着莫名其妙的东西，声音越来越激昂高亢，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雪坡上面是一大段峭壁。
峭壁上面有厚厚的积雪。
而随着近侍的诵读，峭壁上的积雪已经开始接连出现滑落。
嗡嗡嗡！
李旦亮出十三道灵环。
按照特定顺序完成了两个六角星阵，一道十四环转眼间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金狼卫虽然个个都是如临大敌，但是看到次仁大祭司若无其事的样子，便也都选择了静观其变。
其实，到了人尊这种层次，金狼卫想对李旦做点什么，也是无能为力的。
“去吧！李十三！”
一旁的孙霓裳禁不住又翻了一个出天际的白眼。
李十三离弦之箭一般，直奔雪坡底下那一座帐篷而去。数十丈的距离转眼便至！
老旗主正在帐篷里面。
只见李十三随手招出帅级风环术：风罡，越过帐篷，朝着缓坡上冲去。
次仁一脸疑惑的看了看李旦、孙霓裳、次旦三人，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从峭壁上滑落的积雪越来越多，转眼之间便已经汇集成了白色的洪流，带着滚雷一般声响。
这就是雪山之中让人谈虎色变的雪崩！
雪崩倾泻而下，即将在缓坡之上完成泄洪一般的最终暴发！
于是，李十三抢上缓坡顶上，对着汹涌而来的雪崩便一剑斩去！
就在那惊天动地的白色洪流当中，一道细线逆流而上，热刀切黄油一般，强行将洪流分成了两半！
正是由这一道细线的出现，雪崩硬是被“分流”了！
轰隆隆！
雪崩势不可挡！
即便是李旦、次旦、次仁所站的地方也受到了波及！
足有两三人高的积雪，就在众人面前。被次仁大祭司的灵域阻拦了下来，形成了一个破颇为奇特的碗状积雪，盖在苍穹结界之上。
这已经是雪崩经过一大段缓坡之后的余波！
这时，李旦等人才看到，次仁大祭司同样也是十四环灵尊！
次仁冷哼一声，灵域暴涨，将灵域四周的积雪炸上半空，化作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
这时，沿着众人所站的位置一路向前，有一道“人”字形的蜿蜒沟壑。
沟壑两侧是墙壁一般的积雪。
在李旦等人面前的这一段沟壑约有十余丈的宽度。
沟壑逐渐收窄，一路延伸到了近侍，再到帐篷，顺着缓坡到李十三所站的位置，到达“人”字的顶部。
而更远的地方，在那峭壁的顶端，一道巨大的“剑痕”留在了那里，作为这一场或许是独一无二的雪崩之见证。
李十三十分潇洒的做了一个收剑的动作，然后与风罡一共敛去不见了。
此时的场景看起来，这一道十三环剑意，像是一剑便将一座冰川给劈开了！
近侍的双手仍是在向上苍，向龙神祈祷的姿势，就是身子有些僵。
雪崩余音在雪山之间袅袅，近侍的咒骂声也传了过来。
“是谁这么大胆？破坏我们黑狼旗的雪葬！？”
嗯？雪葬？
李旦眨巴眨巴眼睛，这才知道自己多半是误会什么了。
包括孙霓裳、次仁大祭司在内的众人，脸上都震惊不已的神色。
常人以为天地之威，人力不可抗。眼前的事实，颠覆了这一常识！
额日斯倒是神色如常，为李旦解释道：“黑狼旗的部落头人，祭司，旗主，都是会择时进行这种雪葬。”
“我们相信，雪葬可以帮助我们在距离龙神最近的地方找到回归龙神殿的路。”
“据说丁辰坞‘口袋战术’的原型便是来自于我们黑狼旗的雪葬。”
“哎！我觉得吧，雪葬就是一个陋习，可是自己族人又不能干预。”
“诶？我没跟你提过雪葬吗？啊！多半是因为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李旦看着额日斯脸上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笑，也懒得戳穿他了，直接问道：“那现在这种情况如何处理？”
“龙神的谕旨，既然已经通过你来实现。我也只能苟延残喘几年，等大限之期真正来了，再将我的尸骨送来这里雪葬了。”
老旗主说完，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由近侍搀着，两人去往另一座营帐。
“穿过兽潮，劈开雪崩......”次旦大祭司取出一块熏烤过的兽骨，递给次仁，说道：“第三句，看你的了。”
“他真的可以提取恶灵？”次仁打量了李旦两眼，仍是半信半疑。
“千真万确！”次旦点头。
“如假包换。”额日斯近墨者黑，说话风格已经向某人靠近。
在场的众人当中，除了那些金狼卫和次仁、孙霓裳之外，其他人都是知情者甚至亲历者，脸上的表情倒是神色自如。
孙霓裳作为磐石军的前将军，不可能不知道提取恶灵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对眼下的孙家而言。
次旦当着众人的面提起这事，显然没把她当外人。
这倒是与她游说李旦在漠南郡立成一派，甚至打压慕容家的势力，取而代之，有了不谋而合之意。
分享一个惊天的秘密，更容易相互之间形成一个紧密的联系。
孙霓裳没有多说什么，静观其变。
兽骨上的那些龟裂，隐约能够辨认出来一些字体，连起来正是“穿过兽潮，劈开雪葬”的字样。
额日斯看完了兽骨上面的字体，眼神之中便更多了一些狂热，在那里喃喃道：“原本还以为是我巧妙设计的伎俩，原来是应验在了龙神的谶言之上。”
次仁便不再废话，将那兽骨悬浮在身前，招出一道火灵环来，放在下面。
灵环上的冰级灵纹瞬间变成了流星一般的炽热光亮。
伴随着开裂的声响，兽骨之上开始出现新的龟裂，以及新的字体。
次旦在一旁解释道：“这一块是龙骨圣物，每隔旬日，我便会以火灵环向龙神请求降下神谕。”
“每当有龙子降世，龙骨圣物之上便会出现谶言的第一句。”
“而当龙骨圣物与龙子相遇时，通过同样的方法便可以求得谶言的第二句，指示我们应该去向何处。”
“所以你才如此笃定我是龙子。”李旦恍然。
此时，次仁已经敛去了火灵环，正在察看龟裂上的纹路，试图从当中解读出龙神的神谕来。
龟裂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着，有些裂纹仍在，有些裂纹便恢复如初，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
“......登上祖树......”
次仁已经解读出了神谕，将龙骨圣物递回给了次旦。
后者也辨认了一番，点点头，认可了次仁的解读，然后将龙骨圣物递给了李旦。
“嗯！好像是这么个意思。”李旦以为次旦是让他也辨认一番。
“你带着吧！我知道即便是现在，你仍然对龙子谶言半信半疑。”次旦直言道：“祖树在南方迷雾森林。”
“你到了那里之后，找到黄蝎旗的大祭司，将龙骨圣物给他，让他请降谶言的第四句。谶言会指引你去往下一个目的地。”
“次旦大祭司，你准备返回大雪原了吗？”李旦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龙骨圣物收好，然后问了一句。
次旦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从大漠南下，由巴郡进入郧国。”
“放舟沿着怒江顺流而下，穿过庸国境内，一路向南，这才到达迷雾森林。”
“单程一千余里，我这一把老骨头可扛不住这样的长途跋涉呀！”
这时，仿佛触手可及的厚厚云层当中，突然下雪了。
“你们慢慢聊。我老婆子就不陪你们在这吹风了。”次仁拄着权杖步履蹒跚的走远了，没有再提起龙鳞剑的事情。
“次旦，希望这一次你是对的。否则我可能要亲自去问龙神了。”
次仁的尾音顺着风雪飘了过来，她的身影很快便隐入了风雪之中。
次旦脸上的表情，此时才算是放松了下来，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笑得像一个纯真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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