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大牢班房。
高顺看清来人，轻轻笑了笑:“我应该猜到你会来的。”
秦昊也笑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高顺知道对方话里意思，看了看纪刚。
纪刚会意退了出去。
“排风你也出去。”
“是，大人！”
等班房只剩两人，高顺拱手道:“秦大人，久仰。”
秦昊道:“不知我该称呼你什么？”
高顺道:“我没什么特殊的，我就叫高顺。”
“那为何高纪两家这么着急向本官要人？”
“因为我是高家长公子，下任家主。”
秦昊背负双手直直盯着他道:“哦？那纪刚为何会向你跪拜？”
这次高顺笑了，知道隐瞒不住，坦白道:“因为我还有另一个身份。”
“哦？”
“齐国孟国公义子。”
他敢坦白承认，自然也是有恃无恐。
秦昊点头，这就合理了。
高顺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
秦昊也老实道:“有问题的不是你，是纪高两家，他们不该如此心急要救人出去。”
他肯定不会告诉对方是有人提前飞刀递笺，让他起了疑心。
秦昊接着道:“大牢里有分量的除了纪豪，只有你。”
“为什么不是胡瀚文？”
“因为我特意把他单独关押了两天，结果并没有人对他怎么样。”
“大人才智过人”，高顺笑着点头:“很合理。”
秦昊道:“我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何把你关进来之后，高纪两家会如此紧张？当然你可以不说。”
高顺思索一阵道:“跟你说也没什么关系，毕竟你与五大世家毫无瓜葛，对了，你可知道武宁五大世家？”
“知道。”
“那就好。”
“你的意思是我与你们毫无牵扯所以才相信我？”
“也可以这么说。”
秦昊点头:“那就开诚布公吧，你为什么会在“易帜会”里面？”
“因为纪远征，他是纪家下一任继承人，不过一个月之前出去采办的时候失踪了。”
秦昊皱眉:“这么说你去“易帜会”是为了追查他的下落？”
“高纪两家同气连枝，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他最后消失的地方是在“易帜会”里，”高顺苦笑道:“可惜的是，我还没查出什么就被你抓到这里来了。”
秦昊恍然:“纪高两位家主这么紧张，是怕你也跟那纪远征一样会突然消失？”
高顺点头:“大概是吧。”
秦昊想了想道:“这么说前几日城里的大火真不是你们弄出来的？”
高顺再次苦笑:“你觉得我有必要把自己弄进大牢里面来吗？”
“那会是谁？”
“你的对头，或者是我高纪两家仇家。”
“纪家主也是这么说的。”
两人相视，一阵沉默。
高顺道:“看来你我心中对此次纵火之人都有了大致的猜测。”
秦昊点头承认。
高顺道:“我想既然他们都做到了这一步，肯定还会有下一步。”
“所以呢？”
“所以我想请你合作演一场戏。”
秦昊看着他:“我如何信你？”
高顺摇头:“你不需要信我，你的诉求与我无关，我的目的也与你没关系，各取所需而已。”
还有一点高顺没说，那就是他们怀疑纪家出了内奸。
不过这个同样也跟秦昊没有关系。
此时，纪刚面对高顺的追问还是不肯死心，木然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高顺摇头:“远方兄，你我都是聪明人，都知道这次秦大人再厉害，也不可能会把“易帜会”一网打尽。”
说完高顺就直直地盯着纪刚。
纪刚缓缓道:“你的意思是纪高两家出了奸细，而很不巧，我就是那个奸细？”
高顺沉默，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
纪刚道:“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高顺背负双手叹了口气，道:“因为你对纪家有怨言，你记恨纪晨曦伯父把下任家主的位置传给了你那庶出的大哥，而没传给你。”
见纪刚不语，高顺接着道:“你联合钱四，陈彪等人布下的这个局算盘打的挺好。”
纪刚缓缓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你的动机，”高顺淡淡道:“钱四得到二十埠，陈彪赶走秦大人，而你以纪家救世主的身份出现，然后你再与钱四谈判。”
高顺看了周围的商铺一眼，复又看着纪刚道:“若我所料不差，当钱四把二十埠抢过去之后，你会与其谈判拿下一半还给纪家，这样你就成了救纪家出水火的功臣，到时候你大哥不在，你就会顺理成章成为纪家下一任家主。”
纪刚面无表情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高顺微微摇头，再次叹道:“的确是我的猜想，事实上我也希望只是我的猜想。”
两人对话谁也没有干预，纪晨曦的脸色已经是越来越难看。
“远方，顺儿说的可是真的？”
尽管他在极力克制，但是仍然能听出他话里的颤抖之意。
“他说的是真的。”
此话一出顿时哗然一片。
不过这句话不是纪刚说的，也不是在场之人说的。
众人顺着说话的声音望去。
只见一名靓丽清冷的女子，推着一辆木轮车分开人群，从人群外缓缓走了进来。
木伦车上做着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身穿员外裳，相貌堂堂。
纪晨曦看到此人之后顿时激动起来:“远征……”
来人正是失踪多日，一直让纪晨曦心心念的纪远征。
不过现在他的脸色惨白，像是许久没有晒到阳光，神情也有些憔悴，只不过浑身上下并无伤痕。
之所以坐在轮椅上是因为他幼时患有软脚瘟所制。
推他出来的自然是杨排风。
其实杨排风早就把他从黑摩涯底救出来了，只等大局已定时这才让他出来。
高顺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自然是纪远征亲口说的。
纪远征出来之后先是跟纪晨曦和高熙文打过招呼，劝慰他爹几句之后这才来到高顺等人身边。
先是抱拳向着秦昊施礼:“多谢秦大人救命之恩。”
秦昊也是略微点点头。
“见过高兄。”
高顺笑道:“见过远征兄。”
纪远征这才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纪刚，缓缓道:“你自认为把我关在黑摩涯那种地方，肯定是想着仅凭我这残缺双腿怕是永远也出不来了吧？”
纪刚直直地盯着他，道:“事已至此，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纪远征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望着秦昊再次抱拳道:“在下妄言，请秦大人把纪刚交给我纪家处置。”
秦昊微微点头。
在后唐的律法中，家法也是律法的一部分，若是此人没有罪大恶极，或者是触犯到公共利益，是可以被家法处置的。
只不过，公差可能就没有了。
纪远征谢道:“纪家欠秦大人一个人情。”
他说的是纪家而不是他本人，这就表示整个纪家都记着秦昊这份人情。
秦昊点头，不置可否。
不要觉得这只是简单的一句话，秦昊没有得到任何实际好处。
而事实上，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是绝对不会轻易欠人人情的，所以这个人情远比任何金银都要珍贵。
纪刚没有做无谓的反抗，那样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纪远征也知道秦昊必然有很多事要做，所以没做任何表示，留下一部分人善后之后，便带着纪刚与众人告辞回去了。
秦昊吩咐道:“把这些人都带回去。”
陈彪的脸色瞬间惨白，因为这次秦昊吩咐的是吴起而不是他这个县尉。
吴起领命在前面押着这些人往衙门行去。
陈彪一直魂不守舍地跟着队伍前行，怎么进的县尉衙门都不知道。
杨排风跟在秦昊身后走在队伍最后面。
纠结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此次为何要放走那钱四？”
秦昊面色不解:“何故有此一问？”
排风道:“我把那纪远征救出来后，明明就可以与吴起一道来把钱四抓住！”
秦昊淡笑道:“那也不能说是我要放他走啊？”
杨排风给了他个白眼道:“是我猜的，当时我和吴起说要跟他换，他死活不干，说怕我坏了你的大事，除了有意放那钱四走之外，我还能坏了你什么大事？”
这话倒是不假，依照杨排风的脾气，当时的情形肯定会第一时间扑向那钱四。
秦昊没想到这丫头怎么突然变聪明了，提点道:“你可知道三国时期，赤壁之战之后，诸葛亮为何故意几次放曹操逃脱？”
排风不解:“大人的意思是……”
秦昊道:“现在高纪两家势大，胡郑两家加上钱四才能与之相抗，若是此时除掉钱四，那就打破了现在武宁的政治平衡。”
排风不懂这些，愤然道:“那这个钱四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
秦昊笑着摇头:“等我们的力量足以替代他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
排风恍然道:“还说你不是故意放他走的？”
秦昊失笑，见排风明白了，又笑着补充道:“更何况，他这次的罪刑并不足以致死。”
县衙大牢本来就已经没有位置关押人犯了，这一次又抓回这么多人，可说是真正的人满为患了。
不得已秦昊又命人腾出一间院子改成临时班房，暂时关押这批人。
等把“促统会”的人全部关押，已经到了后半夜，审案自然是不可能了，秦昊便决定第二天再说。
翌日一大早，秦昊刚刚洗漱完毕还没前去办公，就有衙差前来禀告。
“大人，纪远征在衙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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