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很快就已成熟，透着妖异的红紫色。
克洛达尔兴奋地将它一把摘下，仔细端详片刻，就立马走向一旁的操作台，准备按照禁书里的方法制作药品。
“把劫波莲和须弥蔷薇磨成粉，再加入这颗蘑菇的最鲜艳的一片菌伞，用蜂蜜将它们混合，最后揉搓成球......”
他双手极为僵硬地操作着，期间曾数次看向小屋这边，但不知为何，他终究没有将求助的话说出口来。
“喂，他都这样了，你还不去帮帮忙吗？”
中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克洛达尔连磨个粉都得废老鼻子劲，想等他把药做出来，怕是连太阳都要落下山去。
“他既然没有开口，就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戴因一口回绝道，中苏闻言翻了个白眼，懒得和他再多逼逼，不如自己上手，三两下完事算了。
“让我去吧，我想帮帮忙。”
中苏刚要走出门口，荧却叫住了他。
显而易见，这小姑娘想填补一下自己内心的愧疚，中苏乐得清闲，巴不得有人能代替自己干活。
“荧，你不亏欠坎瑞亚什么，其实...”
戴因话说到一半，荧就已经走出了门去。
克洛达尔见来者是她，不但没有表露出不满，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将操作流程传授了过去。
半晌，药成。
由于那蘑菇的缘故，这粒小药丸也透着妖异的紫红色，看上去就不像是能入口的东西。
“唔，老实说我也并不清楚这副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毕竟那本禁书上面并没有附图。好了，这一刻也终于来了…可恶。”
克洛达尔的声音越说越小，像是怕被某人听见似的，干脆连小屋都不再去看。
“要给卡利贝尔喂药了吗？”
荧没想太多，还沉浸在窃喜当中。
“这副药还没完成，还有最后一步。我说过这种药物需要借助智慧之神的力量，才能做到将神智唤醒。所以…我要去祭拜七天神像。”
“啊？”
声音再怎样细微，也终究瞒不过刻意窃听。
“唉，我就知道...”
戴因早有预料般叹了声气，他从“禁书”二字就猜到了许多，只是一直不愿提及而已。
神明从来都不值得期待，他无比清晰地认识过这一点，可眼前是救子心切的克洛达尔，他又怎么好出言劝阻。
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这副药能有效，就是最好的结果。
“他好像带着荧找神像去了，你怎么说？要一起跟上去吗？”
“不...我就不了...我在这里守着卡利贝尔。”
戴因的心情不是很好，总有种背叛的感觉弥漫心间。
......
“神像…要我为这东西低头么…”
转眼，克洛达尔已经来到了一处山坡之上，他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神像，身躯仿佛被封印了一般，半点动弹不得。
“卡利贝尔，为了卡利贝尔......”
他将药物捧在手心，颤抖着弯下了脊背。
“神明啊，看着我吧。我不会默念什么祷词，也不会发自内心去称颂什么。我的家园曾被你们毁灭，同僚饱受灾劫之苦，但我今日依然站在这里。”
”有资格嘲弄我的，只有命运本身。”
等待片刻，并无回应。
克洛达尔心里一晃，许是认为自己不够诚恳，便连最后一丝尊严也彻底放弃。
“神明啊，我已不再妄图证明我血脉中的罪孽与我无关，我只祈求你对幼小而不幸者的一点点垂怜。”
“我的儿子，卡利贝尔…还未来得及见识世间的任何美好便成为怪物，这真的…真的不应是一个年幼生命的归宿。”
“如果神从一开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桀骜的坎瑞亚人低头，那么，我便低头。我已摒弃此生所坚持的一切…只祈求一点点奇迹，让卡利贝尔…再重新看看这个世界。”
“求你了…神明。”
他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说完这番话后差点瘫软在地，还是荧及时搀扶，才避免了他跌落山坡的后果。
“能让坎瑞亚人做到这一步，啧啧啧...”
明明有着绝对不可化解的仇恨，竟然还能为了血脉骨肉而卑躬屈膝，此番作为，着实让中苏对他大为改观。
只能说，先入为主的习惯真的要不得。
当下的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坎瑞亚人也不全都像传言里的那样，个个穷凶极恶，个个都妄图掌握深渊、统治世界。
“让你看笑话了，走吧...”
克洛达尔把所有该做的都做了，至于究竟没有没用，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会好起来的。”
荧还是习惯性地安慰道，不过她此刻的内心已经沉重到了极点。
坎瑞亚人真的蒙受了太多的痛苦，他们与神明…真的彻底无法共存么…
...
很快，克洛达尔与荧就回到了小屋。
见众人依旧待在屋内，卡利贝尔也安详地躺在床上，他这才褪去了一丝紧张。
“卡利贝尔？”
丘丘人依旧陷入沉睡，没有任何生机一般，对一切事物的反应都很薄弱。
“药既然已经做好了，就试试看吧。”
在荧地帮助下，克洛达尔让丘丘人服下了刚制好的药。
“卡利贝尔？是我，是爸爸…卡利贝尔？拜托了，回话啊。”
旁人的目光如针如刺，可连最后一丝尊严都放弃了的他，怎么还会在意这些。
“你出生时我没能在你身边，你和妈妈蒙受苦难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赶到…可现在爸爸在了，这些年爸爸一直都在你的身边，再也没有离开过你。”
“你还在生我的气么，卡利贝尔？”
“你应该已经清醒了吧，是不是只是不愿意跟我讲话？”
“爸爸对不起你，卡利贝尔，原谅我，和我说句话吧！”
克洛达尔越说越激动，像是希望之光被掐灭了般，情绪濒临崩溃的边缘。
“可恶，我果然不该相信的，跟神明扯上一点关系的，都不该相信...不该抱有任何幻想，这世上的神明，从没有一瞬间站在过人类这边！”
“冷静，克洛达尔，或许是有别的原因。比如...剂量不够，疗程未满什么的。”
戴因出声劝道，不忍心看见同胞如此痛苦。
「诅咒」的效力已经飞速显现，此刻若不能稳住他的情绪，恐怕世上又要多出一名疯魔暴死的坎瑞亚人。
“是么...这种理由...”
“总归要尝试所有的可能，除非你准备放弃卡利贝尔。”
“放弃...绝对不可能放弃，嗯，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消沉的时候。哪怕我就在这里和卡利贝尔住上五十年，一百年...反正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克洛达尔猛得转身，再度往田里赶去。
“我要再做一份药，现在就去！”
看着他的背影，荧立刻就跟了过去。
中苏撇撇嘴，对戴因说道
“你这样糊弄他也没用，这药上一点神力都没有。”
“总不能看着他崩溃吧？活在这世上，多少还是得有点希望才行。”
“那你就得赶紧想想措辞了，他再多试上几次总会绝望的。要我说，与其对着神像祈祷，还不如直接请纳西妲帮忙。”
“纳西妲？神明又怎么会将目光投向坎瑞亚人...”
“我的分身恰好就在教令院，去讨点神力应该不会困难，别多想，这份善意只针对父亲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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