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喻表情复杂的来到床前半跪在地上，握住了太皇太后的手声音低沉：“奶奶。”
“嗯。”太皇太后缓缓点头，问道：“可是我扰了你亲征，军情如何。”
“没有。”周喻摇头，道：“胜了，我亲领大军一夜间击破了居庸关外数万瓦剌大军，如今只差将也先一部彻底堵在蔚县和紫荆关中间。”
太皇太后怔了怔：“一晚上就击破了数万瓦剌大军？”
“是。”
“呵呵。”太皇太后忽然就笑了起来，反手握住周喻的手掌微微永乐点力气：“好，做得好！我后悔了，我就应该在更早的时候让你登上皇位，而不是让那个废物在皇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说起来这个位置本来也该是你的，贱人生下的孩子哪怕父亲再高贵那也只是个废物。”
周喻愣了一下，但并未打断太皇太后的话。
太皇太后叨叨道：“你可知道你母亲胡善祥是我亲自挑选的世子妃，孙氏心机太重能力不足，身世卑劣更是罪族还妄图世子妃之位在成亲前就和你父亲发生了关系，你母亲自己也不争气啊接连生了两女偏偏无子，又因你父叛逆最终还是那让姓孙的成了皇后。”
“胜了好，胜了好啊，一天天看着这大明日渐衰落我心中又何曾好受，还好还好……我有脸下去见你的太爷爷，下去见你的爷爷和你父亲了。”
“奶奶。”周喻轻轻拍了拍太皇太后的手背：“什么时候奶奶你都有资格站在任何人面前说你已经做得很好。”
“是啊……是啊……”太皇太后喃喃着，过了一会忽然拉着周喻的手道：“皇帝啊，那人毕竟是你的皇兄，你父皇的儿子，你要救他回来……”
“我记住了。”周喻一脸认真的答应下来：“放心吧奶奶，我一定会把皇兄带回来的。”
“好好好，这我就放心了。”
太皇太后松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孙子也是感情最深的孙子，虽然之前为了稳住朝廷稳住这大明江山的传承不得不配合自己的另一个孙子，可老人家的心中也还是惦记着的。
周喻问道：“奶奶，是谁给你的下的毒，你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我是中毒了。”太皇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呢喃道：“我活得也够久了……”
“是不是孙太后。”
太皇太后猛的睁开眼睛死死盯住了周喻：“你当真想要她死！”
周喻眼皮低垂轻轻的道：“她活着孙儿不放心，我母亲也是她害死的我又怎么可能不报仇，我已经命令斩了那些靖难余孽，她的老相好徐滨也被孙儿逼死，她活着就是对孙儿的威胁说不定孙儿也会像奶奶一样莫名其妙的中毒。”
“好！果然不愧是朱家人！”太皇太后抓着周喻的手愈发的用力，眼睛有些发红：“我到底是不是中毒！”
“是。”周喻点头，道：“太医院的人已经肯定是中毒，但不知道到底中了什么毒，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被下的毒。”
太皇太后看着非常的激动但声音却是很平静：“是你还是她。”
“奶奶，你应该想得到不可能是我。”周喻摇头，道：“我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若是宫中没有奶奶这个皇位又如何顺利过渡到皇叔手里，况且奶奶你就如同一个定海神针，只要奶奶你在一天那孙氏就不敢作乱，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奶奶你能活得更久。”
太皇太后忽然松手好像一下没了力气一样，喃喃的重复着：“是啊，是啊……不可能是你，谁都有可能但最不可能的就是你……不，孙氏恐怕也是担心你在战死沙场所以才用这种办法逼你回来，一石二鸟好深的算计。”
“什么？”周喻愣了一下，他还没朝这个方向去想恍然间他就反应过来。
他自己曾经下令如果自己战死沙场就处死孙太后以免他祸乱朝堂，但是那时候周喻这话就是一句别有用心，目的就是进一步推动朝臣们抵触孙太后，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真的战死。
太皇太后中毒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孙太后，孙太后自己没办法出入清宁宫但有人可以，只要让那钱皇后帮忙带一句话的也不是无法远程遥控某些人帮她做事，从一开始周喻就没怀疑过别人，只是想着若是太皇太后死这后宫之中还真就没人能够限制孙太后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他周喻要不冒着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强行弄死她，要么就守规矩的和孙太后暗搓搓的刀锋相见，对于周喻来说那都是不大不小的麻烦会耽误很多的事。
但现在忽然被提醒，周喻还真就反应过来了，若真是孙太后令人下毒那确实是一箭双雕。
“她还是心有不甘想要让她的儿子重回帝位，这对母子都是不自量力外强中干的货色，也罢也罢，我怕是也过不完今天了。”
太皇太后看向帘子外面：“来人。”
几个太监宫女连忙掀开帘子跪在了床前：“太皇太后。”
“传我懿旨，孙氏受先皇宠爱而位得皇后，但为人善妒德行有亏，目无尊长擅自干政，如今更是下毒弑母以为私利，其罪难以宽恕，剥夺孙氏太后之位赐毒酒白绫，死后挫骨扬灰不得入陵。”
不只是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就连帘子外那些还没有离开的太医们也是满脸震惊，一个个半天没有反应。
“还跪着干什么。”周喻看着跪着没有反应的太监，呵斥道：“还不滚去通知朝臣赐死那罪妇，成敬，让锦衣卫随行。”
“是，陛下。”
赐死太后……这样的旨意周喻不能下，可换做是太皇太后作为长辈也是这皇宫中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那便有这样的资格下达这样的旨意，更何况还是以太后下毒谋害的罪名，太皇太后也算是给周喻做出了最后的力所能及的事。
只要有这个旨意在，今日孙太后死与不死都无大碍，这起码是给了周喻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弄死孙太后而不会被天下反对的理由，太皇太后反正也是看出来了，就算自己不给这个旨意周喻也还是会杀死孙氏的，到时候难免又会让朝堂江山出现波折震荡，那倒不如她来下达这个旨意，更何况太皇太后此刻也同样认为毒害自己之人除了孙氏之外再无其他可能。
至于太皇太后或是中毒这事还真不是周喻做的，不是周喻的话那还能是谁，除了这孙氏之外又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人做如此费力不讨好的事。
不……倒也不是没有第二个可能。
钱皇后。
也或许事情钱皇后一人所为，那愚蠢的小女人或许是想到只有太皇太后死那孙太后才能出来，只有孙太后解除禁足重新拿到权利才有可能救回她的丈夫，因此而做出这种愚蠢的事也并非不可能。
总之能够肯定的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绝对只有清宁宫的人。
太皇太后的回光返照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整个人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下去，躺在床上眼神已经逐渐变得黯淡，一直张合着嘴不停的说着各种胡话。
周喻让开了位置守在一边看着太医院的医生们做着根本没有意义的各种急救，被通知到的杭氏也是着急的赶了过来守在周喻的身边。
这一次是真的回天乏术，直至太皇太后彻底失去动静周喻缓缓的跪在地上朝着床榻上的老人磕头。
“恭送太皇太后。”
“恭送太皇太后殡天！”
皇宫中忽然响起了几道钟声，文华殿中本就沉默的气氛在钟声响起之后变得更加冰冷沉默，太皇太后死，太后被赐死，这宫中忽然间出现了如此大的变故，两个如同定海神针的女人一个被毒害一个被赐死，这一天的时间就出现了如此多的变故简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从房中出来，周喻站在院落之中抬头看了看天淡淡开口：“按太皇太后的意思，国家危难葬礼之事一切从简从速莫要兴师动众，成敬你配合贵妃妥善处理此事。”
杭氏欠身行礼：“臣妾一定不让陛下分心定然会处理好太皇太后身后事。”
“是，陛下。”成敬在身后躬身行礼，道：“陛下，那孙氏？”
“人已经死了？”
成敬低着头嘴角还有些压不住的笑意：“死了，臣亲自带人强行将毒酒灌入她口中，已经死得不能再死。”
“那就挫骨扬灰。”
成敬沉声道：“臣一定亲自盯着。”
“将钱皇后和汪贵妃带来。”
这两个女人被带过来的时候周喻身上已经套上了白色的孝衣，两个女人被直接带到了太皇太后的床榻前面，看着太皇太后已然仙逝顿时就双腿发软的跪在了地上。
周喻负手站在床前看向两女：“磕头。”
两女根本不敢拒绝连忙照做。
“毒是谁下的。”
周喻盯着两人沉声开口：“虽说不管谁下的这笔账都算在了孙氏头上，可朕忽然发现这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钱氏，你居于清宁宫可朕却并未将你禁足也使得你可以随意进出，若是太皇太后中毒之事和你无关朕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汪贵妃，朕让你居于宫中莫管他事，你却偏偏要违逆了朕的意思日日和钱氏接触，更是擅作主张做了多少事情，你当真以为朕不会处理你？”
“如今太皇太后殡天哪怕将最大的责任算在孙氏头上，但你二人也逃脱不了关系，太皇太后宫中诸人照顾太皇太后多年未曾出事，偏偏你是二人日夜拜访后太皇太后就中毒，朕甚至可以认为这毒便是你二人所下，朕虽然没有证据可也不需要证据。”
“朕不杀你们，你二人既然姐妹伉俪情深似海那从今天起就相依为命好了，废了汪氏皇贵妃之位将这两人关入冷宫日夜反省，令人好好照顾，另传我旨意把堡宗的剩余嫔妃全部陪葬。”
吩咐完了之后周喻便直接离开，从后宫出来这一路上所有的人都是披麻戴孝，也包括那些朝臣在内，而且在钟声响起后本来已经离宫的朝臣也是匆匆的又赶了回来。
皇宫中敲钟那也是有讲究的，不同的次数代表着不同的情况，仔细听就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准备入宫。
周喻让人通知了所有朝臣进入大殿，就这么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和自己一样披麻戴孝的文武百官缓缓开口：“太皇太后殡天。”
“恭送太皇太后！”
文武官员一下跪在了地上，用着带有哭腔的声音大声嚎了起来，真是哭得比他这个孙子还孙子。
“可以了。”
等了一会周喻才让大家安静，紧接着道：“太皇太后临去之前下旨剥夺孙氏太后之位并将其赐死，至于缘由尔等或许也已经知晓，孙氏令人毒害太皇太后，具体过程朕已经了解清楚尔等今后也可再妄加揣测，先皇后钱氏也被朕关进冷宫尔等知晓便可。”
周喻这一句好似只是在简单的说明结果，但其实什么事都说得清清楚楚，孙氏利用钱氏毒害太皇太后，大家又不是傻的一下就听明白了里面的意思。
周喻又继续道：“太皇太后临去之前也告诫朕，如今家国动荡不宜大肆操办一切从简即可，朕准备按照太皇太后的意思一切从简，尔等若是有心便在自己家中设灵上香即可，宫中也会设下灵堂诸位朝臣每日进宫也可去给太皇太后上香磕头。”
“臣等遵陛下命。”
周喻摆摆手：“行了，如今国事战事更为重要，今日尔等去上香磕头无事者便回去吧，朕还得去为太皇太后守灵，于谦，朝堂和战事便由你来负责，多听听其他阁老们的意见，若是无法决断之事再来问朕。”
“另外传朕旨意，各地藩王有心者可回京祭拜太皇太后，为保路上安全所有藩王皆可携带不超过五百兵士作为随行保护。”
“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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