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终究还是昔日的天下。
这九州依旧是乱作一团，各方人雄称霸一方。
距离蛮族入侵的黑暗时代过去十八年之久，九州天下逐渐恢复一片兴兴向荣之色。
小石镇，王家铁铺。
今日张灯结彩，一片大红色。
王鹏、王逸两兄弟同日成亲，自然是喜上加喜。
上位首座。
王北玄嘴角挂着淡笑，端坐的看着奉茶的两对新人，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当年刘承将王石的两个子嗣送来，王北玄虽然心中怒火滔天，但还是默默的留在了小石镇，经营着铁匠铺。
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个孩子慢慢长大，王北玄发现了一件悲哀的事情。
那便是他似乎区别于其他人，有了一个特别的能力。
“长生不老”
也许是因为他这身堪比六合境界的实力，也可能是白虎破神枪的改造。
但是这个他曾经极度渴望的能力，如今令他格外的厌恶。
因为他可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服的自己，不在被仇恨蒙蔽双眼。
然而不久前，张琦病了，病的很重！
卧床不起。
看着义子那斑驳的白发，还有枯槁的面容。
恍惚间，他才意识到，自己的义子，已然到了而立之年！
而这般年轻，在人世间，已然算是老朽之列。
那一刻，王北玄看着镜子中，自己那满头乌发，突然觉得特别的刺眼。
自己能够长视久听，但是自己的义子呢？
王鹏、王逸两个孙儿呢？
他们是凡人，他们要历经生死！
百年之后，自己身后，除了留下一片后人墓碑外，自己还剩下什么？
无尽的寂寞罢了！
王北玄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拥有他人无法匹敌的力量，拥有绝世无双的四个义子，拥有无与伦比的绝世仙缘。
居然还是不能肆意恩仇，无法看透力量的本质。
被力量蒙住双眼，即便吸收如此多的气血，依旧卡在归一境界，无法破镜升仙！
他本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逍遥，最自在的人！
想着想着，王北玄便笑了，笑着笑着，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看着爷爷落泪，王朗、王逸两兄弟连忙起身走到王北玄两侧，安抚起来王北玄。
“爷爷，张琦伯伯肯定会好的！不是您说的吗？我和弟弟同时成亲，给张琦大伯冲喜，他肯定就能从病床上起来了！”
王朗眼神中满是悲哀，大夫说过了，张琦已经病入膏肓，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他依旧安抚着王北玄，虽然王北玄面容年轻，但依旧是他们的爷爷！
弟弟王逸在一旁一言未发，只是蹲在王北玄身下，如同小时候一般，将头偏在王北玄的大腿上。
任由王北玄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王北玄神色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珠，说道“是是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能哭，该笑该笑！”
王北玄笑的很开心，他是真的特别开心。
他自然知道张琦的情况，但是原本那两个害羞没有主见的小屁孩，如今也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
如此，他也就放心了！
这一个婚宴，王北玄再也没有一丝伤心，全程皆是开怀大笑。
看着王北玄如此开怀，两兄弟也是十分的开心。
夜晚，王北玄借口乏了，便率先离开了酒宴，独自来到了张琦的床前。
看着闭目，一动不动的义子，王北玄叹了叹后，帮助张琦提了提被子，就要起身离去。
就在王北玄迈步，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摆传来一阵拉扯之感。
这让王北玄眼神闪过一丝激动，连忙转身看向床榻。
果然，张琦双目乏困，但其中多了丝灵动。
这可比前几日，张琦浑浑噩噩的清醒，好上太多了。
王北玄连忙坐在床榻边沿，询问道“琦儿，你怎么样？是不是渴了？为父这就去给你倒水来！”
“义父...”
就在王北玄起身倒水之际，床榻上的张琦突然说出的两个字，让王北玄如遭雷击！
几十年了！
自从张琦痴傻过后，便在没有说过这两个字了！
王北玄不敢置信的转身看向张琦，看向张琦那双灵动的双眼。
那里，浮现出一抹理智的光辉！
嘴角在笑，那时眼角的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琦儿，三十多年了，你终于好了.....”
王北玄声音沙哑，端着水碗，走到张琦身边。轻轻的将张琦撑起，让他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腿弯，细心的喂着张琦清水。
张琦一边喝着水感受着王北玄的温情，那双明亮的眼睛，却始终不曾离开王北玄的脸庞。
待一碗水喝下，张琦干裂的嘴唇，也微微湿润了起来，脸色也红润的许多。
张琦也说出了他的第二句话，那声音如乌鸦，呱呱惹人烦躁。
“义父，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啊.....”
闻言。
王北玄一愣，随后眼眶再次忍不住的湿润了起来。
义子张琦痴傻多年，如今再度恢复清醒，确实也算得上是多见未见。
然而这最后一见，又还能有几次机会？
看着王北玄悲伤的面容，张琦却是笑了起来。
张琦转头看向夜空，像是在找某颗明亮的星辰。
王北玄见此，连忙将义子拦腰抱起，走到窗前，随着义子一同仰望星空。
张琦指了指夜幕，出神的说道“义父，其实孩儿一直都不曾忘记，孩儿的心一直如同那皓月一般明亮！只是，就如那偶尔飘过的乌云，蒙蔽了月光，让人在黑夜里看不见希望。而义父您不同！那乌云遮盖月光只是一时，当然对孩儿这等凡人来说，这点时间便是一生！但是义父您可与那皓月同辉，一点点乌云罢了，过去之后，您依旧能照耀他人，为世人指明方向！”
说着，张琦便泪眼婆娑了起来。
他看着王北玄，痛哭道“孩儿无能，当年就应该随着哥哥们死去！但是孩儿同样知道，若是孩儿死了，那么没有羁绊的义父，在仇恨的驱使下，即便毁灭了仙界，最终也只会化成一个被力量操控的傀儡！孩儿骗了义父，装傻了几十年，让义父照顾了孩儿几十年！这些年孩儿很开心，因为孩儿独享了义父几十年的关爱，但孩儿又十分的痛苦！因为杀兄之仇，无法释怀！”
痛哭过后，张琦神色有些疲惫。
“好在，孩儿要走了，一切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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