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巳节后，公主府外院的小厮们便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因为商大人最近心情不是很好，诸事便要求的严苛了些。
五日内已经有数十个小厮因为仪容不端、行事怠慢、不知节俭等原因被处罚了，处罚的方式也很独特，抄写五遍《三字经》并且必须背诵下来，不然就要罚半个月月钱。
一时间外院人手一本《三字经》，随便站到一个窗户外面便能听见里头在背“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青阳更是倒霉，因他已经会背三字经了，所以商陆让他开始学《千字文》，并且还要会默写，青阳叫苦不迭。
这日商陆和蒋万实一起去京郊庄子视察，前院的小厮们终于能松一口气，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闲话。
“你说这商大人最近怎么了，一直吊着脸，活似旁人欠了他二百两银子似的。”一个圆脸小厮倚在墙角骂骂咧咧道：“老子都已经抄了二十遍《三字经》了，昨天晚上说梦话都是‘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我娘都没这么管过我。”
另一个青衣小厮也接话道：“可不是嘛，再这么学下去，我都不用在府里做小厮了，回村当个先生都行了。”
“我听说是商大人和殿下生气了，我妹子在后头霞明殿洒扫院子，她说自上巳节以后，商大人已经十几日没去霞明殿了。”一个瘦高的小厮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着。
一旁竖着耳朵听着的小厮插嘴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商大人失宠了？”
“这商大人终究也不算是个男人了，没了那物件，再俊美也没什么用处，中看不中用罢了。”那瘦高的小厮笑嘻嘻的打趣着，其他几个小厮也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圆脸小厮却还记得规矩，摆手劝道：“此话咱们现在说说便是，万万不可同旁人说了，府里可是有规矩的，搬弄是非、谣传他人，杖四十，驱逐出府。”
“这是自然，不过咱们兄弟间说说罢了，谁又会同别人嚼这舌根子。”
几人又说了几句便散了，可这话却私下里传了起来。
……
商溪这几日忙的厉害，一直到三月二十四才有时间去商陆那个小院看一看。
“哥哥，你怎么不给这院子起个名儿啊，这底下的丫鬟和小厮都把这儿叫做东小院，到底也不算个正经名字。”商溪一边吃着糕点，一边问道。
商陆言简意赅的回：“读书少，不会。”
看着商陆面无表情的翻书，商溪忽的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我听她们说你和殿下吵架了，所以才不往霞明殿去了，是真的吗？”
商陆瞥了商溪一眼：“最近外院事多，没时间去。”
听了这话，商溪内心腹诽，最近外院都在忙着背《三字经》，事少的可怜，哪里需要他一直在这儿，分明就是躲着不肯去霞明殿罢了。
商溪见他心情不好，便把最近的趣事讲给他听：“哥哥，最近不是要做夏装了吗，我们司功房忙的不得了。前些日子还有好几个小厮拿着布过来，央我们偷偷给他们做两身袍子。你说这也奇怪，他们拿的也不是什么鲜亮颜色，都是些灰蓝色的葛布，倒和你之前常穿的袍子颜色一样。”
听了这话，商陆微微一愣，细想了才发现最近确实有好几个小厮穿着灰蓝色袍子，打扮的整整齐齐，还时不时的四处晃荡。
一个猜想突然闯进商陆的脑海，他漫不经心的试探道：“最近你在后院可有见到穿灰蓝色袍子的小厮？”
“当然见到过了，大前日有一个，前日有三个，昨日有两个，今日我过来的时候还见一个正在聚光阁和后罩房之间的小院里探头探脑呢。”
聚光阁和后罩房之间的小院是通往后头花园的必经之路，这几日春光正好，姜星沉时常会去花园里坐坐，或是骑马，或是射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商陆心头不由得有几分气闷。
等到第十个穿灰蓝色袍子的小厮在霞明殿旁边转悠的时候，商陆终于忍不住，换了一身竹叶青的袍子，三两步便出了小院门，往后头去了。
……
霞明殿
姜星沉正看完吴娇月寄的信，正要回信，却发现砚台上的墨已用完。
“黄栌，磨墨。”
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即是一圈圈磨墨的声音。
“娇月可真是个奇才，这次咱们香衣阁算是打出名声了，今年怕是能多多的赚些银子了。”姜星沉一边看信一边赞叹，言语间满是欢喜。
一旁的“黄栌”却是沉默着不说话，姜星沉有些疑惑的看了过去，却发现旁边的人竟是商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不紧不慢的磨着墨。
虽才过了二十几日，可两人再见却还多了几分无所适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殿下。”
“你。”
“殿下先说吧。”
姜星沉犹豫了片刻问道：“那副字你可看了？”
“看了，殿下写的很好。”
“那……”姜星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我也知道殿下这样是为了我好，可人的感情就像水一样，泼出去是回不来的。我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可我还是想守在殿下身边，替殿下分忧。”商陆说的急，连自称都忘了。
看着商陆急切的样子，姜星沉叹道：“你这话说的本宫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但商陆，本宫要告诉你，本宫不愿意接受那你的感情，不是因为什么身份，而是因为我没有办法回应，我要做的事情太多了。”
“既然如此，那臣希望殿下能允许臣在殿下身边替殿下分忧，毕竟皇上还盯着公主府……”商陆顿了顿又道：“若是殿下觉得没办法回应，那臣希望殿下能在殿下允许范围之内答应臣一件事情，但这件事臣还没有头绪，等臣想到了再同殿下说。”
俩人聊了许久，终究是没能说服对方，可显而易见的是，商陆又开始每日去霞明殿回话，公主府里穿蓝灰色袍子的小厮也越来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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