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你。”
这句话让温梨的脑袋轰一下炸开了,她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心里尝试对这句话做阅读理解,可每一个选项都不符合逻辑,也不像标准答案。
许长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在对方心里掀起多大波澜,他歪了下头,似乎在等温梨回话。
“……谢谢。”温梨别开眼,低声细语道。
“不客气。”许长川笑了,“我说的是实话。”
温梨脸上发烫,她不知道这人是真耿直还是段位高,打直球的招式她实在招架不住。
幸好许长川将注意力转回到照片上,他看了眼右下角的时间问:“这是三年前拍的?”
见对方另起话题,温梨松了一口气,挪了挪身子靠在沙发扶手上:“对,辰辰毕业的时候。”
“你们不是一起毕业吗?”
“学医是五年制。”
许长川略微弯腰,眼睛扫过其他几张纯风景的照片时装作认真欣赏,像平日里闲聊一样:“她在哪个医院上班?”
他提的漫不经心,语气淡淡,只有另一侧攥紧的手能露出一丝破绽。
温梨听到这话多看了他一眼,迟疑道:“她辞职了。”
许长川单纯的好奇:“不当医生了吗?”
可能是自小一个人生活,温梨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别人情绪态度,她瞬间抓住了对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好像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时辰不是医生了一样。
“许警官,时辰出事了吗?”
许长川没想到温梨这么敏锐,他直起身子望了过去:“为什么这么问?”
温梨没有马上开口,她走到许长川面前站定,仰起头:“因为从一开始,你好像就对她格外好奇。”
许长川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听她继续说。
“一个男人开始对一个女人好奇只有一个原因,你喜欢她。但是……”温梨刻意停顿了一下,她面上虽然带笑却不及眼底,“你是我的相亲对象,再加上刑警这个身份,所以你对时辰好奇只能是因为……她惹上麻烦了,对吗?”
女孩的身高只到他胸口,许长川眼眸低垂,视线落在眼前人的发顶。
这个高度,更适合拥抱,他不露声色地想着。
温梨见对方沉默,本能提高音量,皱着眉头强调了一遍:“你认识她,对吗?”
“我认识。”
许长川没有否认,甚至还往前迈上一步,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身体遮挡住了头顶的光,温梨整个人像被笼罩在对方的影子下,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令她不由得屏住呼吸。
“为什么认识?”但她没有像最初那样躲避对方视线,反而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你在查什么?”
许长川更近一步,笑着回答:“熟人而已。”
温梨表面看起来过于温顺,再加上她骨子里那股书卷气,更给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许长川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轻而易举地挑起了她的怒气,就连唇线都紧抿起来,一副小奶猫被惹毛要冲人亮爪子的样子。
“许警官,如果你今天来找我只是为了问这个,我没有什么可说的。”温梨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过多讨论,没等对方开口断了后路,“还有,请你不要再拿张阿姨当借口。”
许长川的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又咽进肚子里。
他双手插兜靠在身后的柜子边缘,姿态懒散,视线掠过干净的有些反光的地板,在温梨脸上停顿了下。
眼底的情绪从略带惊讶再到颇有玩味,一切变化都只发生在顷刻之间。
“温梨。”
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一绕,更令温梨头皮一炸,连呼吸都顿住,像只刺猬一样防备地看过去。
“重新认识下。”许长川说话的同时也把手伸了过来,“我是宁城公安局刑侦一队的队长,许长川。”
温梨抬手,象征性地握了一下便抽回,语气平常却难掩冷漠:“我现在倒真不觉得你像个警察。”
许长川哑然失笑,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熬了一天新冒出来的胡茬有些扎手,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如假包换。”
温梨攥了攥手指,她这话问的确实有些唐突,毕竟张阿姨事先给她讲了半个多小时许长川英勇救人的英雄事迹。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像个骗子,还是那种街头拿着玫瑰花让美女扫二维码的骗子。
许长川趿着不合脚的拖鞋来到沙发旁,从外衣里掏出自己的警官证亮给对方看,语气格外正经:“不开玩笑,我今天来的确是想跟你了解下时辰的情况。”
“她到底怎么了?”
“具体案件信息不方便向你透露。”
温梨也坐回到沙发上,沉了沉气,缓声道:“你想问什么?”
许长川拿出手机,并没有避开她,光明正大地当面按下了录音键:“12月18日傍晚到19日凌晨,你和时辰见过面吗?”
“许警官,这是问询吗?”温梨嗓音低低的,没有情绪,甚至算得上是平静。
“你觉得是吗?”许长川反问。
温梨双手不自觉的捏紧,似乎只有被指甲戳出来的痛感才能给她直视对方的勇气。
“询问现场需两名以上警务人员在场,并且持有公安局的证明文件。”她一脸无辜,却又斩钉截铁,“许警官,你好像一条也不符。”
许长川的眼睛很多情,偏偏望向人的时候又带着些许凉薄,他并没有被对方质问到,面色如常:“不愧是法律系高材生。”
温梨眼底闪过一丝不安,又一瞬收敛起表情:“法律常识而已。”
许长川显然是看出了温梨伪装下的局促,眉峰跟话音一并上抬:“那温老师,我们单纯的聊天可以吗?”
以退为进,是许长川惯用的伎俩。
温梨抬腕看了眼手表,既然对方已经递了台阶,她便顺坡而下:“可以聊半小时,一会儿我还需要改教案。”
许长川嘴角噙着笑,他按掉手机上的录音键以表诚意,背靠在沙发上一摊手:“我坦诚相见,温老师可不要骗我。”
温梨不自然地偏过头,这人说话油腔滑调,还总爱捉弄人,她注意到许长川面前的杯子空了,另起话题:“你还要喝水吗?”
许长川摆摆手,一双长腿伸展开来,脸上的漫不尽心也随之收敛了些:“你和张阿姨是怎么认识的?”
“我是她孙女的老师。”既然是聊天,便是要有来有往,温梨也向对方提问,“听张阿姨说,你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夸张了。”许长川忽地笑了出来,“本职工作而已。”
“方便说说吗?”温梨倒是表现的很好奇。
“没什么不方便。当年张阿姨的孙女被人贩子拐走了,这案子正好交到我手里。”许长川大大方方跟温梨分享,只不过在细节部分一带而过,“小女孩那时候刚会说话,对方怕她哭就喂了点安眠药。万幸的是后来带孩子医院查了查,剂量不大,没什么事。”
“人贩子呢?”温梨脱口而出,她说完怕对方觉得自己语气急躁,故作生气的样子,“太可恨了,他们是不是都被抓了?”
许长川淡淡看了温梨一眼,面色如常道:“抓了,法院判了五年。”
温梨侧过脸,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怪不得张阿姨说你是他家的救命恩人,警察这个职业,确实是很多人的英雄。”
“你呢?”
“什么?”
“对你而言,警察也是英雄吗?”
许长川深深地看了温梨一眼,只是一眼便让温梨觉得自己被钉在原地,连呼吸都不通畅。
“我也是。”温梨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她起身拿起了杯子,自顾自的地走进厨房,“我去给你倒点水吧。”
许长川紧随其后起身,他跟着温梨来到厨房门口,斜靠在门框上:“你因为喜欢小孩才转行做老师的?”
“也不全是。”温梨家的饮水机买的时间久了,出水时机器运作噪音有点大,她的声音隐约从里面传过来,“女孩子当老师终归是稳定些。”
许长川闻言,什么都没多说,只是动了动嘴皮:“挺好的。”
温梨把半杯白开水递给挡在门口的人,又一次看向了自己腕上的表,气氛有种说不透的尴尬:“时间不早了。许警官,我再不备课就要熬通宵了。”
“行,那我先走了。”许长川晃了晃还没捂热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末了,他眸色加深,忽而一笑,“明天见。”
“明天?”温梨一怔。
“为了弥补上次那顿吃了一半的早餐,明天我送你上班。”许长川的话说得滴水不漏,并没有给温梨拒绝的机会。
“你最近不忙吗?”温梨看他弯腰换鞋,轻言细语地给了他一个软钉子碰,“我可不想早高峰被人扔在半路上,即使对方是要去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许长川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一点都没有在对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挫败感,面上反而嗔怪乖张起来:“这么说,在温老师心里,我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了?”
得寸进尺。
温梨没想到许长川会这么厚脸皮,她脸颊一热,假装镇定地把他顺手放在台面上的水杯攥在手里后,安安静静地立在一旁,像极了一位等待送客的主人。
多余的举动会露出破绽,尤其是面对眼前这位观察入微,心思缜密的许长川。
穿鞋的过程好像尤为漫长,许长川半蹲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温梨。
一双棉拖中露出来一节白皙的脚腕,纤细柔软。只不过看起来太瘦了,好像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折断。
许长川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猛地起身,不知是大脑供血不足还是因为方才的念想令他脸上发热,一米八几的大个看似虚弱地摇晃了下,伸手按住鞋柜才勉强站稳。
“没事吧?”温梨并没有上前,如同旁观者一般,只是随口关心了下。
许长川心虚,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就像骨子里被压抑的本能被突然唤醒。深呼吸一口,故作轻松道:“没事,大概是前几天没休息好。希望今天没耽误温老师的时间,不然让你熬夜改教案就是我的罪过了。”
温梨手指一颤,杯子差点没拿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许长川从容地掏出手机,仗着自己的身高,将面前的人禁锢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微微俯身道:“加个微信吧。”他的尾音稍稍拖长,似是有意而为。
这套动作做的相当娴熟,给人一种以前没少管女孩子要微信的错觉。
温梨仅仅晃了一下神,压迫感重新袭来。
“否则我明天只能在楼下按喇叭了。”
明明是强人所难,这人却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估计如果不是仗着他那张优越的皮囊,早就被无数人打了。
温梨磨磨唧唧地拿出手机,整个过程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瓮声瓮气:“加好了。”
许长川就这么站在她身侧垂眸看着她,忽得弯腰抬眼,对上她刻意躲闪的目光。
温梨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后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
“多谢配合。”
要说许长川有多高兴呢?
仔细听,他话里每一处平仄起伏的音调,都仿佛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招摇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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