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进宫后，并没能马上见到齐太后。
听说齐太后有客，来传话的小公公恭敬地让苏嬷嬷在一间小房等待。
大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传话的小公公再次出现，将苏嬷嬷领到太后所在的主殿内。
一进殿，苏嬷嬷便觉得今天的见面或许是有些冒昧。
太后端坐在主位上，看上去虽然很平静，但眼神微微发冷，勾起的嘴角也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苏嬷嬷，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在苏嬷嬷请安后，太后赐座，让她坐在下首处答话。
“娘娘言重。”苏嬷嬷不敢居功，只低调谦虚地回应。
“你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在你的观察下，对那个万家的姑娘有何评价？”
万家的姑娘指的是哪位，苏嬷嬷心里自然十分清楚。一开始会去贤王在长德巷的那个宅院，就是为了要替太后去看看她娘家外甥未过门的妻子是否如外界所言的那样难得大雅之堂。
“回娘娘，万家姑娘举止大方，谈吐得宜，想必在家中已受过良好的教导。”苏嬷嬷实事求是地应道。
显然她的回答出乎齐太后的意料。
“哀家听说万家姑娘是个没有教养的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会不顾众人议论，做出荒唐之事……”齐太后有些怀疑。“你对她评价甚高，可曾想过那或许是她的伪装？”
“娘娘明鉴。”苏嬷嬷气定神闲地应道。“若一个人本性顽劣，或许能装得一时，却不能装一世。奴在东京城里见过各色的贵女，其中也有一开始便伪装隐藏着自己真性情的姑娘。那些姑娘初时也是温柔大方，贤良端庄，可经过冗长而枯燥的学习后便会慢慢露出本性。”
因为太后给的时间并不多，为能在短时间里去观察万安灵的脾性，苏嬷嬷故意将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
同样的学习坚持下来，武湘红已经在私下咒骂过她几次，也不管不顾地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可万安灵却没有任何怨言，就这么咬牙坚持了下来。
倒是齐旭瞒着万安灵找过她一两次。
“这么说来，洛城里流传的话也不全是真的。”齐太后微微眯起眼，看不出她对这个答案是否满意。
“流言向来只有三分真。奴觉得洛城会有那样的流言，大概是因为万姑娘遭了他人的嫉妒。”
“哀家倒是听说她貌美如花。”齐太后点点头，她有意要打听万安灵的事情时，并非只听洛城里的流言，也去信询问过齐展今夫妇。
回信的是齐夫人。
信上对万安灵是赞不绝口，直称是齐旭运气好，能将这样一位美娇娘娶回家。一封信上絮絮叨叨，说的都是万安灵的好。
对于万夫人的称赞，齐太后始终半信半疑。齐旭毕竟不是她亲生，哪怕他娶了一个不堪的姑娘为妻，相信万夫人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可若连第三者的苏嬷嬷都如此评价万安灵，这倒是让她对那姑娘有些好奇了。
但无论如何，万安灵的出身对齐旭并没有多大的帮助，他们的这桩婚事她并不认可。
…………
出了太后的宫殿，苏嬷嬷慢慢地走在出宫的路上。
途中遇见熟识的姚宫女，见到她便迎了上来。一问发现苏嬷嬷要出宫，对方也笑着说自己也领了出宫的牌子，要到宫外去办事，或许正好可以一道走。
“既是如此，你便随我的车吧。”苏嬷嬷笑着应承下来。
两人一路安静地走着，那领路的小公公不时偷偷观察着苏嬷嬷。
待上了马车，苏嬷嬷掀开车帘子，对小公公说道。“小尚子，你回去跟李掌事说，长德巷里无大事，叫他尽可放心。”
小公公点头，快步往回走。
马车缓缓前行，姚宫女估摸着已经出了宫门，便往苏嬷嬷处坐近一些。
“今日早些时候，相爷来见太后娘娘了。”
“武相？他向来被说是靠着太后才升到这个位置，为了避嫌从不主动求见。”苏嬷嬷扬起眉头。“你可探听到他是为何事而来吗？”
“不知。”宫女摇摇头，“太后娘娘摒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丹嬷嬷在旁。武相与太后娘娘见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了，但我在外头遇见他的时候，他脸色看起来十分阴沉。我想他们之间的交谈并不愉快。”
苏嬷嬷闻言，沉吟片刻，抬头又问。
“我听说太后娘娘负责这次的采选，武家三姑娘看起来是势在必行，一定要入宫的。你觉得武相此行是要对太后娘娘关说这件事吗？”
“看起来不像呢。”姚宫女迟疑了片刻。“嬷嬷离宫有些时日，宫里的闲言碎语也听得不多。但最近宫里一直有人提起件奇怪的事，说是太后娘娘的外甥与圣上十分相像，说是亲生兄弟也不会有人怀疑。嬷嬷现在住在长德巷，听说是要教导太后外甥未过门的妻子，您见过那外甥，觉得和传言是否一样呢？”
苏嬷嬷微微一愣，没想到传言竟是从齐旭身上传出。
想到齐旭与赵允宗相似的面容，苏嬷嬷沉默了片刻，而后抬头。
“都说外甥肖舅，我觉得这话套用在齐家那儿子身上很合适。”她说得肯定，“若说他像圣上，还不如说他与太后相像。太后是圣上的生母，两人长得也像，这样一来，那外甥与圣上有些神似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苏嬷嬷说得这么笃定，好像事情也是这么个道理，姚宫女想了想，也不得不认同。
“嬷嬷说得有道理，都是血亲，长得相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样一来，相爷此番去见太后娘娘，大概就是为了武三姑娘进宫的事情了。”
话至此，已经有了定论，苏嬷嬷也不再多说什么。
马车行至行内城，姚宫女下了车，苏嬷嬷吩咐车夫直接回长德巷。
才到宅院，苏嬷嬷在车夫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甫站定，便见巷子另一头，赵子怀带着无沧慢悠悠地走来。
她想起姚宫女说的话，目光落在赵子怀身上，微微挑起了眉。
赵子怀显然发现了她神情中的异样。
“苏嬷嬷刚从外头回来？”
“万五姑娘身体不适，武三姑娘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老奴认为勉强让她们学习也不会有什么效果，便让她们休息一下。”苏嬷嬷答道。“正好，这段时间都没有办法向太后娘娘汇报各位姑娘的学习情况，老奴便自作主张进宫去了。”
赵子怀笑笑。“贵人便是看中了你负责任这点才会将你安排在这里吧，只是这里一片混乱，要说也不知从何说起。”
苏嬷嬷觉得他话里有话，她想了一下，答道。
“太后只吩咐我负责教导姑娘们礼仪规矩。此次进宫，便是针对此事来作回报。”
这个答案无疑是让赵子怀满意。
他摇摇扇子，悠哉地走进宅院。
“苏嬷嬷是聪明人，本王深信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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