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四十三分，往日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但在阴云的遮蔽之下，天地间依旧是昏沉一片。
“砰！”
“砰！”
“哒哒哒……”
此起彼伏的零星枪声一直持续到了凌晨时分。分区外、医院外，堆积着数不清的活尸尸体，几乎目之能及的地方都被鲜血染成了猩红之色。纵使是那刺鼻的硝烟，也掩盖不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终于结束了……结束了……”
雨水滴落在滚烫的枪管上，顷刻便被蒸发。用瞄准镜确认了一番周边的情况之后，尚阳放下了手中的狙击枪。
“所有人员，解除戒备，回收弹壳。”
随着他在通讯频道内的大声宣布，下方车队周围的幸存者也不管满是泥泞的地面了，俱是瘫坐了下来。仅仅过了不到几秒，不少人当即就呕吐了起来。
哪怕明知那些被打爆、砸裂、刺穿的脑袋是属于活尸的，但那与正常人几乎无二的外表依旧成了幸存者心中难以逾越的坎。
“等下那个东西，直接运回去吗？”
捡起地上的弹壳，围墙上到吴祁隆指了指下面已经残废的异种。
“让大家缓一缓吧，一会找点钢丝绳把它捆起来运回去。”
尚阳点点头，又道：“对了那些尸体，也要尽快处理掉，不然等天晴了要腐烂。”
“埋了还是烧了？”
吴祁隆问道。
“埋了吧。”
思索片刻，尚阳回答道：“在这附近规划一块土地，埋完活尸可以变成种植用的土地。”
“你想的还挺远。不过听着有些渗人啊。”
吴祁隆一脸恶寒地说道。
“这是西北总区那边公布出来的，他们已经开始这么做了。这些活尸说白了就是一团血肉，与其任由腐烂滋生病菌，倒不如化为养分。”
尚阳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愁容：“活尸也是要进食的，到现在为止，估计商铺内已经很难找到什么物资了。末世前食物短时间不可能再恢复生产，虽然谷东镇上的物资不少，但你们要发展的话肯定不能只吃老本，是该规划起生产种植方面的事了。夏天过了便是秋天，然后是冬天，这气候估计也要发生巨变了。熬过今年不算太难，明年开始，才是对全人类的巨大挑战……”
听到他这番话，吴祁隆的心情也是再度沉重了起来。以前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末世到来后只知道要聚拢幸存者，获得武器物质，建立安全区，从没想过这些问题。如今被尚阳一语惊醒，他赫然意识到自己所要走的这条路远比想象地要艰难。
看着陷入沉思的吴祁隆，尚阳心中踏实了许多，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可以看出对方勉强算的上是一个合格的领袖。
人类文明如今已是摇摇欲坠了，光靠几个人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终究只是一个过客，要去该去的地方，能做的只有也只有这些了。
“天色渐渐亮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去一趟。”
交代完这边的事情，尚阳站起身来向爬梯走去。吴祁隆应了一声也跟了上去，没有多问。
于此同时，镇医院的一间科室外……
“枪声停了，分区那边也结束了。咳咳……”
邢瀚咳嗽一声，颤颤巍巍的放下了手中的烟。他双眼通红，半裸的身上缠满了绷带，随着咳嗽胸口的伤口又裂开了，渗出小片血迹。
“别抽了，里面的医生现在可没功夫帮你处理伤口。”
上官薇薇抱着杏儿走来，抬手挥散烟气后扔掉了他手中剩下的半截香烟。
“睡着了吗？”
一旁的林清允站起身，向上官薇薇问道。
“哭累了，眼睛都肿了。”上官薇薇点了点头轻声答道，随后悄悄问道：“清允姐，你没事吧？”
摇了摇头，林清允的脸上还能看见明显的泪痕，从上官薇薇的怀里接过杏儿。
“唉……”
徐金钰长叹一声，双手用力搓了搓脸：“一个残了，一个昏迷，还有一个重伤，腿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到这之前，我们虽然经历了几次危机，但都是有惊无险。我还以为会一直这么顺利下去，没想到……”
“都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
一直沉默不语邢瀚突然开口，嗓音带着几分沙哑，神情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要赶时间，我们完全不用趟这趟浑水。如果当初我选择另找一条路线，李村的事就不会发生，李宇泽他们也不会死。如果不选择硬刚，韩嘉嘉和程哥他们也不会死，老秦他们……该死啊！！！！”
说道最后，邢瀚的脸色逐渐狰狞起来，右手用力抱着低垂的脑袋。
“邢瀚……你没有做错什么，不用……”
看见他这副模样，柳盛本想出声安慰一句。不曾想，话未说完就被邢瀚粗暴地打断了。
“你给我闭嘴！！！”
猛地抬起头，邢瀚瞪着眼睛看向错愕的柳盛。
周围，同样在等待的其余幸存者纷纷站起身，紧张地看向这边。
“哇啊啊啊……”
被突然的吼声惊醒，好不容易睡着的杏儿再次哭了起来，林清允连忙抱着她立刻了这里。
“如果那时候没有救你们，这些事就都不会发生。我们原本就吊在后面观察着你们，本来是能作壁上观的，本来是不用干掉刘伟的，本来……”
“啪！！！”
清脆的掌声打断了邢瀚的话，也让喧闹的走廊再度回归了安静。
上官薇薇双眼含着泪水，看着这个往日沉稳冷静的大男孩变成这幅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中只觉得一阵刺痛。
“对……不起……”
错愕了片刻，邢瀚的眼中也恢复了些许神采。意识到说错话的他颓然靠在椅背上，轻轻用脑袋磕着后面的墙壁。
“没必要……你说的也对……我的确很没用……”
柳盛脸上的神情一阵变幻，最终化为一声苦笑。他缓缓转过身，朝着尽头的楼梯走去，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和萧索。阿布和另一名他队伍里的幸存者见状，忙跟了上去。
“柳哥……”
上官薇薇张嘴喊了一声，想要说些什么。
“你在这陪小邢吧，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柳盛那边我去和他说说。”
这时候，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的徐盛走了过来，拍了拍上官薇薇的肩膀后说道。
“徐大哥，那麻烦你了。邢瀚他……”
上官薇薇感激的说道。
“我知道的。”
徐盛摆摆手，叹了口气后说道：“说到底他的年纪也不过二十，经历这么多，肩头的担子太重，压力已经超出他所能承受的范围了。你好好开导开导吧。”
见上官薇薇点头，他便转身离开了。
来到天台，阿布他们正趴在护栏上和柳盛说着什么，不过柳盛始终低着头。
“你名字里有个盛字，我名字里也有个盛字，倒也是一种缘分啊。”
徐盛双手抱胸走来，背靠在护栏上自顾自地说道：“这个字的意思你应该知道的吧？”
见柳盛没有反应，他继续说道：“以前我只是普通人一个，打过工，摆过摊，创过业……年轻时看了不少小说，那时候总觉得自己生来不凡，会像那些主角一样。结果四十多了，老婆依旧都没娶。”
“该不会还是个处吧？”
柳盛忽然回了一句。
“你这家伙……”
徐盛笑骂着锤了他一拳，转过了身搭着护栏看向下方。
医院门口的尸体还在处理，那些新来的幸存者团队和谷东镇的幸存者都在忙碌着。夏含月带着几个人在周围巡逻着，不时给那些活尸来上一刀。
结束之后，又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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