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神域东南隅，离陨星坡千里之遥的地方，藏着一片名为 “青禾神苑” 的谷地。
这里没有赤金殿的璀璨金芒，也没有战场的混沌戾气，只有漫山遍野的神田顺着缓坡铺展，田埂边的古神槐枝桠间萦绕着淡青色的神灵之气，树根下的灵泉汩汩涌出，泉水里浮着细碎的灵光，喝一口能让低阶神者的神元都变得温润。
周横的小院就扎在灵泉旁，院墙是用神域常见的青纹石砌的，不高，刚及腰，院门口挂着块朽木牌，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 “周记神酒”，木牌边缘还沾着点赤灵神谷的谷壳 —— 那是阿毛昨天偷玩时蹭上的。
周横来青禾神苑的第四个月，院后那亩赤灵神谷刚冒齐幼苗。清晨的神灵之气像薄雾似的裹着神田，他蹲在田埂上，指尖沾着灵泉水，轻轻拂过幼苗顶端的嫩芽。
没有动用半分混沌本源，只以普通神者的法子，将指尖凝聚的一缕微弱神元揉进土里 —— 这是他从李伯那学的 “润根术”，不用强猛的本源催熟，只靠温和的神元引着土壤里的神脉之气往上冒，种出的赤灵神谷颗粒更饱满，酿出来的酒也更醇。
“吱吱！” 院墙上突然传来轻响，棕黄色的小猴子阿毛抱着颗红透的灵枣跳下来，毛茸茸的爪子里还攥着片沾着露水的神槐叶。
它是周横的魔偶，没有锋利的合金爪牙，只有一双乌溜溜的琉璃眼，连叫声都是模仿神域野神猴的频率，连最擅长辨物的老神者都看不出它的真身。
此刻阿毛蹦到周横脚边，把灵枣往他掌心塞，另一只爪子还不忘用神槐叶扫掉他裤腿上的泥点，模样透着股机灵劲儿。
“慢着点，别摔着。” 周横接过灵枣，在衣角蹭了蹭果皮上的露水，咬了一口。
甜润的汁水混着淡淡的神灵之气在舌尖散开，这是神苑后山的野灵枣，没什么特殊功效，却比赤金殿里那些用本源催熟的灵果更对胃口。
小猴子见他吃了，兴奋地绕着他转圈，爪子偶尔拍到田埂上的青纹石，发出 “咚” 的闷响 —— 它总刻意收着力气，生怕石头发出声响惊着幼苗，更怕暴露自己魔偶的材质。
“周小子，今儿的神灵之气足，你这赤灵谷该浇第二遍灵泉了！” 远处传来李伯的声音。老神者扛着把竹制的神锄，慢悠悠走过来，锄头上还挂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刚采的神芝。李伯是青禾神苑的老住户，修为只有神者中期，一辈子守着院前两亩灵麦神田，种出的灵麦磨成粉，蒸的神糕在神苑里小有名气。
他走到田埂边，蹲下来扒拉了把土，指尖沾着的神脉之气让幼苗轻轻晃了晃：“你这地养得好，比我那亩灵麦田的神脉还旺，再过三个月，准能收个好成。”
“都是借了灵泉的光。” 周横递过去颗灵枣，“前儿酿的灵枣酒滤好了，晚上您过来尝尝？”
“那感情好！” 李伯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皱纹里都透着暖意，“我昨儿刚磨了袋灵麦粉，蒸了些神芝糕，晚上给你捎来两块，配着酒正好。”
两人正说着，灵泉那边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扎着双丫髻的阿豆提着个竹篮跑过来。小姑娘才八岁，是神苑里最年幼的神者，修为刚到神者初期，最喜欢来周横院里蹭玩，尤其爱逗阿毛。她跑到院门口就喊：“周大哥！阿毛！我娘让我送神花蜜来，说你酿酒用得上！”
竹篮里装着个陶罐，打开盖子，甜香混着神灵之气飘出来 —— 那是王婶用神苑里的野神花酿的蜜，没有加任何本源，只靠日光晒足三十天，是酿果酒的好辅料。阿豆刚把陶罐递过来，阿毛就蹦到她脚边，用脑袋蹭她的裤腿，爪子还指着院角的竹筐 —— 那里装着它昨天捡的野灵果，是特意留给阿豆的。
“阿毛真乖！” 阿豆笑着从兜里掏出颗亮晶晶的神晶糖，剥开糖纸递到阿毛嘴边，“给你吃，我娘新做的，甜得很。”
周横看着一人一猴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弯起来。他起身从屋里拿出个粗陶碗，倒了小半碗淡红色的灵枣酒，递给阿豆：“这是昨儿滤好的，度数低，你尝尝，不辣。”
阿豆捧着碗，小口小口地抿着，眼睛亮得像星星：“好喝！比我娘酿的果酒还甜！周大哥，等你酿好赤灵神谷酒，能不能也给我留一小坛？”
“当然能。” 周横揉了揉她的头，目光落在院外的神田上。晨雾渐渐散了，阳光穿过神槐的枝叶，在神田里洒下斑驳的光，灵泉的水声伴着远处神者们的谈笑声飘过来，一切都慢得像流淌的灵泉水。他想起陨星坡的战火，想起赤金殿的厮杀，那些曾让他夜不能寐的仇恨，此刻竟被这满院的神谷香、灵酒香，还有邻居们的笑语，压得淡了些。
日子在打理神田、酿酒、和邻居闲话中慢慢过。小猴子每天都会跟着周横去神田，帮着递竹篮、捡掉落的谷穗，偶尔还会趴在田埂上，用爪子把跑过来的神田虫赶到别处 —— 它记得周横说过，这些小虫会啃食幼苗，却从不用魔偶的力量去伤它们，只轻轻用爪子拨走。
李伯常来教周横打理神田的法子，比如怎么引着神脉之气绕开幼苗的根须，怎么用灵泉的水调和土壤的湿度；王婶则总送些自己做的神食，有时是神芝糕，有时是灵麦馒头，偶尔还会带些晒干的神花，让周横酿酒时加进去增香。
到了赤灵神谷成熟的季节，神田里一片金黄。
周横带着小猴子收割，李伯和王婶也来帮忙，四个身影在神田里忙碌，阿豆则提着个小竹篮，跟在阿毛身后捡掉在地上的谷穗。
傍晚时，大家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吃着王婶做的灵麦饼，就着刚酿好的新酒，聊神苑里的新鲜事 —— 谁家的灵麦收了多少，谁家的神花酿出的蜜最甜，阿豆又在神槐树上发现了新的鸟窝。阿毛蹲在周横肩膀上，爪子里抱着块灵麦饼，小口小口啃着，偶尔还会把饼渣递到周横嘴边，惹得大家都笑。
夜里的青禾神苑最静。周横会把玄钧剑从地窖里取出来，用浸了灵泉水的布轻轻擦拭。
剑身上的混沌纹路早已黯淡，像睡着了似的。他看着剑，偶尔会想起柳风、星澈，想起那些在战火里逝去的神者，指尖会不自觉地收紧。
但这时，小猴子总会跳上桌子，用脑袋蹭他的手背，琉璃眼里映着桌上的油灯，暖融融的。
周横便会叹口气，把剑放回地窖，转身给阿毛倒一小碟酒糟 —— 那是阿毛最喜欢的零食，每次都要舔得碟底干干净净才肯睡觉。
青禾神苑的日子没有波澜，没有厮杀，只有神田的荣枯、灵酒的醇香，还有邻居们的温言软语。
周横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习惯了清晨蹲在神田边看幼苗，习惯了午后和李伯在槐树下下棋，习惯了傍晚听阿豆和小猴子的嬉闹声。
他不再刻意压制混沌本源，却也从不用它做什么 —— 那股曾让金家闻风丧胆的力量，如今就像灵泉里的水，安安静静待在他的丹田深处，陪着他过着平凡的神域日子。
又是一个清晨，周横蹲在神田边，看着新种下的赤灵神谷幼苗。
小猴子蹲在他脚边，爪子里攥着颗刚摘的灵枣，晨光落在一人一猴身上，裹着淡青色的神灵之气，温柔得不像话。远处传来阿豆的叫声：“周大哥，我娘蒸了神芝糕，喊你们来吃！”
周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朝着阿豆的方向走去。
小猴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爪子里的灵枣晃来晃去，偶尔还会停下来，用爪子拨弄一下田埂上的草叶。
风穿过神田，掀起一片青色的波浪，带着赤灵神谷的清香，也带着青禾神苑独有的、属于和平的暖意。
他知道，过往的仇恨不会彻底消失，但此刻，他更想守住眼前的日子 —— 守住这亩神田，这坛灵酒，还有神苑里这些向往安宁的神者们。
这样的神域生活，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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