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段清寒依照生物钟依然起得很早。洗漱结束之后父母也起床了，而按照小萌的时间，大概还能再休息二十分钟。
段清寒先遇到的是自己的父亲，两人在走廊撞见的时候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沉默，反而是段清寒的父亲先跟他点了点头。
这样有点微妙的氛围，倒是让段清寒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跟母亲聊过的那些内容。
这么说来，自己母亲应该是在晚上回去之后跟父亲聊了一些什么，加上昨天两人还似有若无的提到过赵媛的事，想来应该也对父亲说了一下。
其实段清寒在这件事情上本来就有自己的主见，而且也知道不管父母做什么选择，都不会影响他的判断，更何况他早就不是孩子了，本来就有十足的自我决断能力，因此从来没有想过父母会影响自己的选择或者动摇自己的心情。
所以虽然跟父母在那一次有一点不愉快，但完全没有影响到自己，不过现在看到父亲对自己的态度有所变化，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心情更好一点。
段清寒也没有戳破两个人此刻心照不宣的表情，也对对方应了一声：“早。”
果然听到这句话之后，段清寒的父亲明显表情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因为现在对于他们家人而言，最重要的事就是小萌。
“我和你妈妈晚点过去。”对方说道。
段清寒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不用太早，因为太早了也是进去办手续或者在那边坐着等，不要太紧张，我会先带着小萌过去。”
后面的阿姨也正好把早饭端在桌子上，很热情的说道：“是的是的，我之前陪小萌去了好几次，不用太担心！”
然后又看了段清寒一眼，段清寒了然的点头：“我知道，我今天要做检查，就不吃东西了。”
他的父亲又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关心的说道：“昨天应该休息好了吧，如果有什么情况……”
“嗯，没什么情况，休息的很好。”
段清寒云淡风轻地说道。
其实昨天晚上自己又忍不住看了一下那些七七八八的网友评论，还挺神奇的，虽然自己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受到什么具体的心态影响，不过光是自己会登录网站看这些消息，就已经足够能让他的父亲震惊了。
于是为了让自己的父亲保持一个完好的心态，段清寒还是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更何况……
段清寒也能回忆起来昨天自己看到那些评论的心情。
罢了，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回忆的。
因为段清寒不用吃早饭，而魏之霖当然是知道他的所有行程的，因此一早就发来了今天需要处理的关键工作事项。
“段总，这是昨天您发过来的资料之后，我整理完所需要签字的内容，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的问题，而且最近公司的经济效益也都不错，报表他们也交上来了，所以不用太担心有什么情况，而且我会都替您把关，有具体需要你来做决定的时候再来找您……”
不知道为什么，其实魏之霖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有分寸的秘书，而且在交代工作这方面一直都很有经验，基本上能言简意赅的把所有工作都能表述清楚，可今天好像话就是稍微多了一点。
段清寒也隐隐感觉到了他的变化，不过还是很沉稳的应了一声。
大概是听到了段清寒的声音，魏之霖又继续说着：“大部分的部门都挺稳定的，而且员工也听说了这些事情，所以千万不用担心，有什么公司的问题我都会替您把好关的。对了，而且之前的分公司传过来的报表也显示这一季度的收益很可观，而且最近又有了新的合作商，可以称得上是蒸蒸日上……”
段清寒前几年在公司里雷厉风行的手段在此刻就有了用处，至少不用担心在自己住院期间会有高层图谋不轨，而且他也没有刻意隐瞒自己会住院，这件事情因为他自己之前想过，就像自己没有隐瞒自己跟赵媛的关系一样，有些东西你正大光明的说出来其实不会有什么影响，有时候遮遮掩掩的，反而才会引起一些人的好奇心。就像之前自己在公司的小酒馆，还听到同事们聊赵媛的事情一样，他就没有太介意这件事，因为如果自己都有些扭捏，那作为吃瓜群众的路人肯定是更加好奇的，倒不如更坦荡一些，这样那些人反而会更加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件平常的琐事，或者当做老板的八卦，可以吃一吃，但是不会太放在心上。
所以的确也跟段清寒想的一样，同事们一开始就大概知道老板的妹妹生过病，而现在也才知道原来需要到骨髓移植的地步。
因为不只是段清寒这边，其实今天早晨的公司就一直弥漫着这样的氛围。
因为段清寒之前没有把自己要住院的事情公布出来，只是正常说会休息几天，然后工作正常交接，临到要住院了，才让魏之霖把这件事情轻描淡写的说一说，也让员工们不用太担心。
“知道了。”
段清寒声音依然十分沉稳。
他这么沉稳，倒是让魏之霖有些不知道怎么描述此刻的心情，犹豫再三之后还是忍不住小声的问了一句：“段总，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算在医院我也可以……”
“没关系，我主要还是先进去做些准备和检查而已。”段清寒语气没有什么变化，“不用太担心我。”
当然了，说是这么说，可是魏之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他其实也知道自己作为一个下属，现在段清寒在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其实跟自己关系并不大，而他也没有太多的权利去主动过问自己领导的生活，但毕竟自己是从一开始进公司就跟着段清寒的，也是对方在整个公司里面最信任和最靠得住的人，何况在那次聊天之后，这两个人也都感觉这一段上下级的关系多了一点人情味，魏之霖想了想，还是说道：“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主动提这件事情，而且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当事人，再怎么样也无法真正跟您感同身受，而且我也知道我现在给出的任何祝福，其实都挺虚无缥缈的，因为我们都知道这件事情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不过我还是想说……我是真心的希望您和小萌都可以好起来，一定会顺利的，加油段总。”
听到这些话心里没点触动是不可能的，段清寒也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也不能再说点什么，因为现在这种时候也只能道谢。
“好的，谢谢。”
“公司那边也按照您之前说的那样，没有刻意隐瞒过，所以他们虽然不太了解详情，但也知道个大概。其实公司里的员工基本上都是在祈祷您妹妹的治疗很顺利……”魏之霖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祝愿这种东西是虚无缥缈的祈愿，但是有的时候是真的希望，祝福的人多了，就真的能有好的结局。”
“我知道，也谢谢他们。”
“这几天的事情就麻烦你帮我盯一下了，如果你觉得那些决定是我会做的，那你也可以先斩后奏也没关系。”
虽然段清寒一直给魏之霖的权利在公司里就不低，不过魏之霖现在还是震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先斩后奏了，但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因此也只能先答应下来：“好的，段总。”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公司这段时间事情肯定很多，也比较忙，你就多盯一下吧。”
毕竟为这人跟着自己这么久，而且小龙的事情也是他一路跟着过来的，所以肯定也会想来探望，但是段清寒也明白现在虽然公司不算动荡，但毕竟维稳也需要很多精力，自己不坐镇的话，魏之霖肯定也需要整天泡在公司里，也挺辛苦的，毕竟人家现在还在备婚。
不过确实跟段清寒想的一样，在集团里的那些员工，一开始还在开开心心的吃着所谓正主和赵医生的瓜，因为还在沾沾自喜的觉得网友知道的事情没他们知道的事情多，结果两天后就发现自家老板居然还要去给妹妹换骨髓，因此今天的员工内部群里明显就严肃了一些，就连之前直面过这件事情的前台都加入了进来。
“刚刚魏秘书经过前台的时候，听到他好像正在跟段总汇报工作什么的，没听清。”
“应该就是正常汇报工作吧，毕竟段总这几天应该都来不了公司了。”
“其实说实话，有一些人家的老板根本就不会每天来这么勤，段总估计之前也就是勤劳成习惯了，于是现在还要通知我们一声。”
“其实我感觉魏秘书也挺担心的，我从他的语气里面听得出来一点点焦虑。”
“其实很正常，魏秘书真的跟了段总很久吧，也是段总最开始进来的时候陪他一起把那些尸位素餐的老家伙赶走的，不管怎么说，对段总的意义确实不一样。”
“对啊，其实不管是不是段总，就算是个陌生人都会很心疼吧。”
“而且我记得段总的妹妹好像是淋巴系统的疾病，也就是淋巴瘤，算是肿瘤的一种，也可以当做是癌症了……这么小的年纪得这个病本来就很痛苦。”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疾病才是生命中最大的门槛，不管你是谁，不管你多么有权有势，生了病就是要这样的。”
“天哪，是淋巴系统的疾病吧，那我记得这类型的病都得做穿刺吧，也就是骨髓穿刺和腰椎穿刺……？”
“是的，我之前看过类似的视频，这种穿刺针都很粗的，因为是要取一点组织，而且要一直戳进骨髓里……不行了，我光是想想就觉得痛。”
“别说你了，我光是听到你的描述都有点受不了，怎么这么可怕，也太吓人了吧……”
“而且段总就这么一个妹妹，其实真的能感同身受……”
“我家里也有一个妹妹，还真的跟段总妹妹年龄差不多，我不敢想象，要是我妹妹真的也有了这种类似于绝症的病，我会有多痛苦。”
“有的时候也觉得段总挺不容易的，其实他也并不比我们大多少，但是要承担的事情也太多了。”
“是啊，虽然我这个人吧，有的时候还蛮仇富的，看到一些整天不学无术就只知道花钱的富二代，还是会有咬牙切齿的感觉，但段总又跟那些人不一样，毕竟他是真的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而且他的能力也是毋庸置疑，有目共睹的。”
“是的是的，有的时候觉得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反正像段总这种高精力高强度的工作我是承受不了。”
“这种时候又觉得段总真的挺辛苦了。”
“不过我之前看过纪录片，尤其是儿童的淋巴细胞造血疾病，其实治疗的难度一直都是很大的，因为孩子本来就很难以承受化疗的痛苦，更何况就算化疗能让身体的癌症细胞得到控制，但都是肿瘤了，所以本来就有发的风险，而如果真的能阻止复发，也就是在某种意义上的治愈，那就真的只能骨髓移植，但骨髓移植这种东西，其实能做的人已经很少了，先不说那些身体没办法进行这样的操作的孩子，就算真的有这样的身体可以进行移植，配型又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很多时候有一些孩子等配型都能等个两三年，因为能找到合适的配型确实太不容易了，而且像造血干细胞骨髓库这种东西，匹配起来的难度也很大，更别说还有各种各样的现实因素，经济因素……而段总正好又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也就是配型的最佳供体，从这方面说，基本上能用这样的配型，已经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
“还真是这样，我对此也有印象，其实能做移植的人本来就已经少之又少，而且就算配型成功手术过程风险也很大，更何况就算真的做了移植，后面还要考虑各种各样的排异反应，总之每一步都是要在鬼门关上面走过去的。”
“我记得我之前看过一次段总的妹妹，当时是跟着段总的父母一起来公司玩来着！”
“我也有印象，我也见过一次！”
“是的是的，就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又很漂亮，而且一点都没有那种娇滴滴的感觉，看上去就很懂事，感觉就养的很好。”
“我没见过，不过真的希望能成功吧……”
“是的是的，我前两天还在看段总跟那个赵医生的事情呢，没想到现在就听说了这些。”
“对了，那这么一说，段总去的医院是不是就是赵医生那个医院？”
“这个我有印象，好像还真是这样，就是赵医生那个医院。”
“我感觉赵医生应该对此也有所了解吧，希望能给段总一些安慰和鼓励。”
“其实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挺苍白的，主要是病能治好。”
“可谁又能说得准呢。”
“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段总这一次能顺利，也希望他的妹妹能好起来。”
“是的是的，虽然现在说这个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但这么一看，我更支持段总跟赵医生在一起了！”
“还好吧，反正现在对于他们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给孩子治病。”
“是的……”
“……”
“…………”
毕竟公司里还有太多事情要处理，虽然员工们也很关心这件事，但不管怎么样工作还是要继续的，而魏之霖也暂时替段清寒主持起相应的工作。
而另一边段清寒也等到小萌起床，对方看上去好像精神挺好，也没有太胆怯的意思，甚至起床之后第一时间就冲过来，跑到段清寒面前叫他哥哥：“今天哥哥要陪我一起去医院了！！”
毕竟两兄妹都要一起住院，所以也没法先吃早餐，倒是阿姨已经把两个人的早饭准备好了：“你们到时候先做检查，做完检查之后我就立马来把早饭送过来。”
小萌已经很自觉的跑到玄关处去换鞋了，甚至还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小狐狸包包，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门口，还开始先催促起段清寒来：“哥哥快走了！”
段清寒也笑着走过来跟她一起准备出门，而小萌在这个时候忽然伸手又抱住了他。
“我知道哥哥今天要做检查，肯定会紧张！所以我陪着你呢，到时候你要是紧张就可以跟我说，不要害怕，我不会跟别人讲的，连赵医生都不说！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
段清寒被对方搂住，小小的手还安抚式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这一次他用尽力气克制住了自己微红的眼眶，不让自己的情绪被对方所觉察，然后很认真又很虔诚的点了点头说道：“好，拉钩。”
“拉钩！！”
小萌笑着说，眼神灿烂，牵着段清寒的手一起出了门，就好像真的只是一起去游乐园一般，而非踏入生死不定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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