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烟吗？给我一根。”
双手握住方向盘驾驶着汽车的士兵，紧盯着前方路况的同时开口向着坐在副驾驶的同僚问道。
“我找找，好像还有几根。”
被问询到的士兵当即回了一句后，便抬手在自己衣服上的几个兜里挨个寻找起来。作为精神食粮的烟草，在聚集地内也可以说是极为地吃香，大多温饱无忧的士兵，随身都会揣有几根产自居民们手里的手工卷烟，这已成了一种习惯。
很快地，坐在副驾驶位的士兵就从内兜里找出了两根被压得弯弯扭扭的泛黄香烟，连同着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来的火柴盒一并地放在并拢后的大腿上。
接着他先是拈出其中一根香烟叼在了自己的嘴里，而后再把另一根递送到了专心驾车的同僚嘴边。
等同僚张口含住了烟尾后，他才收回手来拉开火柴盒，取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盒侧面的擦火纸上划燃后送到嘴边，配合着用力地吸气点燃了香烟。
惬意地猛吸了一口后，副驾驶士兵舒服地靠倒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缓缓地将经过了肺部中转的烟气顺着鼻腔喷了出来。
“兄弟……给我也点上啊！”
刚好用眼角余光看到了这一幕的驾驶员立即开口催促道，因为口中还含着烟的原因，话语听起来含糊不清。
听到莫名其妙嘟囔声的副驾驶士兵随即咧嘴一笑，他可知道自己这同僚那含糊的声音里所包含的意思。于是他在又一次猛吸了一口后，便用上下双齿咬住了烟屁股，双手再次从火柴盒里取出了一根火柴。
在划燃后呈双手捧持的姿态，倾斜着身体，送到了同样向着他这个方向凑过脑袋来的同僚嘴边，点燃了那支被口水濡湿了尾部的香烟。
“你这是第几次管我要烟了。”
见香烟被点燃，士兵便把手收了回来，随意地将还在燃烧着的火柴向着窗外一丢后，取下了咬在嘴里的香烟说道。
“呼………………”
微眯着眼，安逸地吐出了一口烟雾。驾驶着汽车的士兵便松开了握住方向盘的左手，伸到嘴边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香烟中段，把香烟从嘴边摘离，伸出了打开的车窗外，掸了掸烟灰。
“唉，我有烟的时候也没忘了你哈，说话不要这么无情。”
打趣地说了一句后，他把烟灰抖落了的香烟重新放回嘴里吸了起来。
劣质的手工烟燃烧的速度是极快的，在副驾驶的士兵还没过足瘾后，就不得不把烧得只剩一小截的香烟丢出了车窗外。行驶着的汽车速度受到地面的桎梏，并没有快到哪里去，因此这就让他在抬眼的一瞬间能清楚地看到车窗外那说不上太过陌生的景色。
作为十四号聚集地常年外派出去的巡逻队伍中的一员，这条道路他都不知道走过多少次了。
“唉，这次离开了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了。”
似自言自语地喃喃从他嘴里发出，驾驶员在听到这话后也发出了一声叹息。其实他俩都知道，这次南逃，基本就没有返回来的可能性了。除非那些兽潮自行散开，不然收回聚集地这件事，可行性实在太低了。他们大概率会跟随着总督大人重新地从无到有建立另一个新的聚集地起来。
“无所谓了，反正只要我们还活着，家园可以再建。”
随手把快要烧尽的香烟丢出了窗外后，驾驶员做出一脸不在乎的模样说道。
“呵呵，也对，现在这个世道，保命最要紧…………等等！稍微慢点！”
才说到一半的话语被副驾驶士兵强行给止住了，他抬手指向了正前方的天空。
“你看那里！”
闻声后的驾驶员透过前方玻璃，顺着同僚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
天边几道看不见底部的巨大烟柱升腾而起，冲入昏黑的天空里面，似乎将天地连接了起来。烟柱顶部融入了乌云的部位，无数密密麻麻米粒大小的紫色未知生物，正来回地盘旋在周围。
“那里，是聚集地的……方向吧！”
似乎是为了将他们制造的动静压至最低，驾驶员压低了音调的说话声音响起。
“走！走！走！咱们快走！快回去”
副驾驶位的士兵立刻扯着嗓子大喊了起来，那占据了聚集地上空的怪物们，几乎算是给他们明示了聚集地防线的下场。
驾驶员反应十分地迅速，马上猛打方向盘，将汽车调转了车头。随后一脚将油门踩踏到底，操纵着汽车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顾路面情况地高速行驶，让车身颠簸起伏，各处位置持续不断地发出吱呀叽咕之声，好似下一秒就要散架解体一般。但驾驶员没有为此而减缓分毫的速度，依然保持着地板油的状态，全力向南推进着。
在那辆载有前来探查情况的士兵车辆彻底消失于地平线许久后，扯地连天的兽潮便覆盖了过来。形形色色的怪物，以巨大的数量，不仅把大地遮得严严实实，连天空都被挡得合丝严缝。宛如一只无法言喻的黑色巨兽在吞噬着包括阳光大地在内的一切可视的东西…………
仔细认真地听完了两名面色惨白的士兵报道的消息，刘建国的脸色立马也变得铁青了起来。现在距离从前面传回来的正式接战消息，也才一天多一点的时间而已，拥有重炮、防空火力和大量兵力驻防的聚集地防线已然可以确定告破。
也就是说，整个迁徙队伍接下来，就直接地暴露在了随时可能抵至的兽潮威胁之下。他们甚至都做不出来什么像样的抵抗，六大委员的精锐部队依托着聚集地尚且覆灭了，那就更不要指望聚集地的守备军能在野外阻挡它们的步伐了。
眼下，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办法了。
一是封锁消息避免它扩散开来造成混乱，自己再带着心腹找出借口脱离队伍南逃。
二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把消息通报给整个迁徙队伍，向他们发出预警。在尽量稳定住大部队人员的情绪下，组织人手留下来构建防线，阻击兽潮，为大部队断后，争取逃亡的时间。
这相当于一个电车问题抛到了他的面前，他本能地就想要选择前者。毕竟他也是个人，也贪生，再有机会逃脱的情况下，是很难爆发出决死意志的。
他摇下了没有关严的车窗，看向了已经走得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位于迁徙队伍末尾的人们，高矮瘦胖的身影摇晃着向前行进，他们所有的财产都浓缩于那几个不大的包袱之中。
忽然间，他脑内闪过了自己在接到了委员大人递来的委任书和总督大印时候的画面，以及自己装着虔诚模样对着那面旗帜许下的誓言。
“我发誓！我将以我的一切为代价，保护我所庇护的子民，不让他们受到伤害！我发誓！将尽我所能戍卫边疆……我发誓……”
可是，我们……留下来，也救不了他们，只会让无法统计的伤亡数字更多出一些数据而已。
“轰隆隆…………”
一声闷雷在云上响起，一直断断续续吹着的大风更有了加剧的意思。
“啪嗒……”
紧随其而至的便是水滴溅落在金属外发出了一声脆响，像是拉开了一场演奏序幕一般，顷刻间在天地内就只剩下了这一种声音。
刘建国看着窗外连成了一线且随着风向飘摇的大雨，和在雨里艰难前行的那片身影，沉默良久后，徐徐张开了闭合已久的厚实双唇。
“老副，命令警卫队集合，然后你带他们跟我一起去前面通报情况，好商量对策，其他守备部队继续留下保护队伍！”
声音很大，也很慢，在滂沱雨声中，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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