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宁夜与小胖子如坐针毡，埋首入怀中，恨不得钻进地下遁走，之前被场中的奇景所吸引，不知不觉间，就剩下了他们三人，被仙人提及，不知该如何收场。
马长老审视的眸光如炬，冷冷的扫过两人，早已看破了其中的诡异。
画轴上遗留的姓名，只剩下一人，看此情形，居然有人当着他的面混了进来，视其为无物吗？稍后再作理会，亵渎神灵，绝不可轻饶。
“下一个，离落儿”。
场中唯一剩下的女孩讷讷的回应，轻移柔步，稚嫩纤薄的身姿惹人怜惜，来到那“登仙台”旁边，长舒口气，攥紧了小手，毅然猛冲而去。
强忍疼痛，冲破了雷霆结界，狼狈的跌落在镇魂石边，没有留神收力，光洁如玉的额头竟是撞在石台棱角处，痛呼一声，嫣红在洒落。
“噗嗤”
底下围观的人传出嗤笑，临近尾声，嘈杂的人群汇聚，不乏那些心思凉薄之辈。
离落儿眸中晶莹光泽在闪烁，但却硬生生忍住了，轻咬嘴唇怯怯的模样，我见犹怜，强忍着不去关注旁人的嘲笑，平静了下情绪，盘坐在玉石上。
眸光撇过那刚才似是自语的少年，望见他悄悄的伸出大拇指，顿觉心底流过一股暖流，默默在心中感激。
慢慢沉入心境。
旁人不知，那柔柔的少女将会遭遇什么结局，无人知晓，但对于宁夜两人来说，此时却是有些窘迫。
小胖子早已是瑟瑟发抖，刚才被马长老冷漠似冰霜的眼光扫视，瞬间如入冰窟，脊背发寒。
趁着旁人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小胖子微微挪动了身躯，靠着宁夜，小声低语，道：“宁夜，咱们怎么办啊，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夜泛起苦笑，蓦然被架在了两难的境地，颇为尴尬，不过还是勉强说道：“想必没有什么大碍，仙人是何等的胸怀，岂会为难我们这两个凡人？”
“哦哦，应是如此”，小胖子捣头如蒜，忙不迭称是，屁股扭动，仍是坐立不安。
“我有些内急，想去下茅厕，你去不去啊”。
宁夜无语，多大的阵仗还能吓出屎尿来？胆子也忒小了吧，随即回应道。
“同去同去，嘿嘿”。
正在俩人辗转挪腾之际，想要磨蹭到边缘，耳边忽然传来斥如惊雷的冷哼，小胖子差点惊叫，赶忙紧紧捂着嘴巴。
两人顺着冷冽寒气望去，声音来自那马长老，目光接触之后，对方警告意味明显，自不敢挪移半步。
在他们倍感煎熬之时，那边传来动静，原本迸发着雷霆电光的龙首玉柱，缓慢沉寂，精致的雕饰萌发出了新芽，犹如绝壁贫瘠的山石艰难生长的苍柏，奋力破除阻碍。
出乎意料，没想到那普通女孩竟也能勾动天机，莫非今日恰逢天合？
萌发了三四丛嫩芽，似乎消耗掉了仅剩的生机，继而枯黄凋落，被重新激发的电芒击的粉碎。
“呼”
流星乍然逝去，昙花一现，那叫离落儿的女孩睁开迷蒙的眼睑，随之便是忐忑的望向那凌驾在上的几位长老。
“这……似乎有些勉为其难吧”。
“是啊，花开两朵，有些不尽如人意啊”。
有人这样质疑也不奇怪，确实和之前的白舜天差距太大，两相比较之下，尤为明显。
最后，还是要指望风炎长老裁定。
“闻道不分先后寡薄，顽石亦可成金，雷霆雨露皆从微末时聚起，吾等追求天理，又如何能落入窠臼自扰？”
风炎长老没有直言，却不妨碍在场的几人明白，那边马长老躬身施礼言受教，挥手招来那女孩，宣示：“离落儿，成为我灵犀水泽门徒，自此而是”。
女孩怯怯的糯柔模样，我见犹怜，明白了自身的处境之后，眉头凝结的郁色化开，羞怯的浅笑。
和之前的白舜天卓绝天赋不同，没有惊艳的异象生出，但依旧凭借微弱的领悟得到一窥仙府的机遇，像是命定。
马长老收起卷轴，上前几步，洪亮的声音在扩散，压住了议论的浮躁：“如此，凡被挑选的资质上佳子弟，已全部完成衡策，取其中八人入我宗门，承掌尊教诲”。
“竟如此稀少，由各位长老亲自支持的衡策，仅仅只留中了八人，啧啧，果然天道寡薄，让人唏嘘啊”。
“确实，无怪乎都言天意难测，仙果难觅，便是这般道理”。
“不过，相比于历年的衡策，今次能留取八人已是极为难得，莫要忘了前几年曾经一人未中，尽皆湮灭”。
“然也，何况此次能出现白舜天那样的妖孽之才，将来或许可比肩二师兄，也未可知啊”。
议论纷纷之后，场中有些奇怪，总有些碍眼的身影映入眼帘。
“咦？怎么还有两个少年，未曾经历衡策，不是说已经结束了吗？”
“我说呢，难道是马长老的名册出了问题？按理说此等疏忽不应该啊。”
“难道说有什么隐情，莫不是偷偷隐匿的宵小之辈？”
听闻场下的疑惑，连带着台上的四位长老都转移目光至此，其中那白长老面色轻松，想来是那风传的“血脉”大放异彩，捎带着心情亦是不错，笑道：“怎么了，既然衡策已然结束，为何还不请十八云纹刻古钟出声，马长老可是忘却了老规矩？”
“不敢不敢”，马长老赶紧躬身施礼，急忙摆手道：“不敢忘祖，只是出了点小事，有两只不知深浅的虫子混了进来，师弟正要清理呢”。
虽同为灵犀水泽的长老，但尊卑不同，修行造化深浅亦不同，在风炎长老他们几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面前，马长老仍旧算是小辈。
听闻似有苛责之意，马长老面色不虞，转而阴沉着脸，朝着正埋首低头的两人，低音道，透着阴寒：“好大的胆子，敢来我仙门造次，真当天地胸怀广大，不与你们计较？”
此刻所有人也都明白过来，惊诧莫名，郎朗乾坤之下，还有这等痴昧的人。
底下的小胖子早已体若筛糠，脸庞发白，面对仙人的斥责，只觉得头脑发昏，体柔无力，小腹中一股暖流在酝酿。
宁夜也不好过，但终究沉默不是办法，也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谦恭的拱手施礼，解释一番：“我们是山下被找来搬运杂物的，不清楚仙人的规矩，误入这边，还望仙长宽恕则个”。
“原来是后山的林师弟选来的，我还以为是哪个不知礼数的子弟，如此的没规矩，妄想染指仙缘，可笑至极”。
似乎想到了之前遭遇的冷漠无礼，马长老大有借题发挥之意，阴阳怪气道：“倒是不曾看到林师弟的仙踪驾临，今日乃我宗门盛世，却是有些懈怠了，竟然让两个浑噩小子如此放纵，确实不该”。
宁夜皱眉，听其话语，想是早已识破两人的身份，直到最后发作，看来是意有所指，话锋所向，自然便是那林仙人。
“蝼蚁岂可梦期乾坤之境，既然如此，看在林师弟面上，我也不愿过多责罚尔等，你们两人自去山门前跪伏一夜，明日晨早领取一份黄白俗物，也让人知道，宽济不代表纵容，也免得乱了礼节，损我宗门名誉”。
一番道理，说的大义凛然，既不失风度，也打了林某人的脸面，着实高明。
“跪伏？”
宁夜哂笑，拱起施礼的手慢慢放下，身姿挺立，目光宁静露出平和，淡然而坚决的说道。
“不可能！”
火烧云西沉，落霞灿烂绝美，可惜此时无人欣赏。
由于之前白舜天造成的动静，吸引了大批的子弟围观，此时看着热闹，不曾想便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铿锵有力。
底下众人呆立，瞬间的愣神，倒像是听错了一般。
“呵，你说什么，我似乎没听清”，马长老亦是迷惑，难不成真的听错了。
旁边小胖子顾不得其他，赶紧在旁边小心的拉着宁夜的衣袍，心急如焚，刚才的那句话差点让他昏过去。
宁夜仿若未闻，澈眸清亮，平静的再次说道：“我说，跪伏不可能！”
一字一句，灼灼如凿，清晰的传到耳边，所有近前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或惊异、或愤怒、或惊颤、又或是轻笑。
对着旁边失魂落魄跌坐的小胖子，投去宽慰的眼神，宁夜便直视前方，一脸平静的神情。
瞧着马长老脸色阴晴不定，神色变换之际，宁夜面色不改，道：“小子虽出自荒野篱落之地，未曾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略读过书，知道一些粗浅的道理，亲恩之外，岂能屈膝而侍他人！”
宁夜也自知不恭之处，复又屈身致意：“此事确是我等的过失，辱及仙地，还望宽恕，但马长老所言的跪伏，确实做不到”。
不卑不亢，此时的宁夜单薄瘦弱的身姿，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尽管不是他所愿。
马长老怒极反笑，被人当众驳斥早已郁结心火，失了颜面下不来台，绝对不能轻饶。
“我若不宽恕，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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