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辰抽到了第6号。
而牧晴岚是第13号。
在等待室里，牧辰看到她，视线便停留在她身上。
女孩生得不像牧澧河，反而秀丽娴雅，看着便知道她像母亲。
他是第一次注意她。
可女孩显然不是，他视线停留在她身上时，她别开脸去，目光有些躲闪，最后还是回来对他点头，算打招呼。
牧辰也淡淡颔首，这才移开视线去。
就算不是亲人，也不能算仇人。
不过是，共享一个爸爸……算什么大不了的。
“6号。”
正巧，工作人员来喊人。
牧辰起身。
他黑西装里，白衬衫扣得一丝不苟，那黑色西裤很好包裹了长腿，显出他高挺削瘦的身形，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清冷俊美，如同人间不食烟火的王子。
“啊啊，是牧辰又来了。”
“那这次比赛，肯定非他莫属……上次，他已经在国外少年钢琴赛里拿到了第二名，国内谁是他对手。”
……
就算是竞争对手，大家也会关注对手，进而知道……
谁是同龄中最耀眼，最出色的那个！
牧辰一骑绝尘，拿到的奖项，比他们加起来都多。
毕竟，有谁能像他一样，完全把人生押注在钢琴上，甚至放弃学业……
而人群中，牧晴岚听着身边对牧辰、或羡慕或诋毁的舆论，她穿着漂亮的定制礼服，在等待室里，却泯然众人的。
牧晴岚没有放弃学业，她是请家教，在家里完成所有学习，偶尔去一趟学校，享受“钢琴公主”的追捧……
可是，她在上次国外比赛里，已经输给牧辰，他第二名，她只是几十个第三名中的一个。
攥紧琴谱，牧晴岚也感受到更大的压力。
这一次，她比赛，爸爸和妈妈都会来看，还因为她，爸爸推掉评委邀请。
真正在台面上的较量，她……绝对不会输！
.
漂亮的投灯，幕布，华丽高贵的钢琴，还有整个管弦交响乐队。
牧辰坐在钢琴后，摆好了琴谱。
他低头在琴前，调整好一切，忽然打开了琴谱袋，抱出了沉鱼。
漂亮的布偶，在灯光下散发着优雅华贵的光，它有最标准的破眼脸庞，蓝灰色耳朵，一双眼眸蔚蓝如夜幕。
它被牧辰安置在钢琴凳右侧，在观众侧。
台下，观众们和评委们一片哗然。
“真是胡闹！”牧澧河坐在角落里，牵着身旁女人的手，一眼也看到了牧辰。
“哗众取宠！”冰冷吐露，牧澧河面沉如水，紧迫皱眉盯着台上少年。
舞台大于天，动物不通人性，如果在弹奏时因为猫咪分神，那这场演出便成了舞台笑话……
可是，台上的牧辰和沉鱼都很自然。
“乖，好好等我比赛结束，回去给你加餐！”牧辰修长的手，摸摸沉鱼的头。
沉鱼侧脸望他，猫眸一片清澈乖巧。
而牧辰便在这时开始。
他双手落在钢琴上，对指挥轻轻颔首。
演奏开始，那一连串的琴音，又强有力，又十分的流畅，轻重缓急，果断老道，惊艳众人，必定是名师指点的……
“牧……不知道他和牧老师有没有关系？”评委瞬间感觉到熟悉，翻看了报名表，父亲一栏，牧辰是空着的。
“怎么可能有。牧老师不是只有一个女儿，也在这次比赛中，喏，排名13。”
另一个评委把牧晴岚报名表抽出来，递给那评委，低语。
而这张报名表，父亲一栏，清晰写着，牧澧河。
“那是我的错觉吗？还是，他也有幸被牧老师指点过……太像了，这种附点的处理方法，我之前听过牧老师演奏过一次第一乐章，便是这样……牧老师开头处理得特别漂亮，这男孩有牧老师七八分火候。”
.
而评委们议论。
台下，牧澧河在琴音强有力进入旋律的刹那，他蓦然也抬起头。
那瞳孔紧紧收缩，眸里神色是震惊、错愕，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
怎么可能……
牧辰他，竟然在钢琴上有这么高的天赋，只是看他弹奏一遍，便能完美复刻他的演奏方式！
“老牧，怎么了？”女人吓了一跳，握握牧澧河的手。
她不懂钢琴，但是，牧澧河喜欢的也是她不懂。
这世上，懂他的人太多了，更有一个懂行得惹人厌烦的前妻，他也是个普通男人，会累，他只想要一个崇拜他的女人，便也可以安稳……
“没事。”深深吸气，牧澧河也冷静下来。
锐利的目光注视台上少年，带着崭新的审视。
看一次就能完美复刻，天赋着实让人震惊，但是，这是全国钢琴大赛，拿他的技巧去赢同龄，反而会被评委压分，觉得他匠气。
肖邦E小调第一乐章，没那么容易弹，也没那么容易拿分。
要在技巧中融入恰当感情，尤其后边，需要一边连绵一边手不忙脚不乱的把琴音处理得感情，不能含糊，更不能跳音……
.
而舞台之上。
当双手放在琴键上，按下第一个键时，牧辰全部注意已经投在旋律中，他的情绪，他的心神，全部沉浸在乐曲里，外界的一切对他来说已经被琴音隔断……
少年清冷专注的模样，和他手下的琴音融为一体，牵引着人的听觉，陷入他琴音所勾勒的世界……
靠在他身边，钢琴凳上的沉鱼缩成毛茸茸一团，她以最舒服的姿势，依偎在牧辰身旁，就像和牧辰在练琴房中相处一样。
舞台灯有些亮，她微眯了眼，舒服得听着牧辰的弹奏，尾巴轻轻的摇动，好像真的听懂了。
琴音有力，庄严又肃穆，如诗如歌。
可到了后边，乐曲却又轻快、低缓下去……
青年时的肖邦，是进取的，是有斗志的，可是，他乐曲中始终有一抹轻愁，这便是考验弹奏者的时候……
这种愁在不同人的琴声中是不同的，有的太重，有的太轻，有的经验熟练，有的天真轻愁。
而牧辰，他的愁，和别人不同。
他的家庭，他的迷茫，他所感受到的一切……
没有人不想像鸟儿一样飞，可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家人的爱和支持。
他孤独的飞在夜幕之下，像是没有脚的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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