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眼睛刚睁开，意识还没完全回笼就见顾源衣冠齐整地坐在床边，正直勾勾地盯她，苏玟头皮瞬间发麻，吓得差点原地去世，只用半秒就倏地撑坐了起来，瑟缩着肩，勉强去对那看上去深不可测，像染了墨的眸眼。
“干嘛呀你？”
抖抖霍霍地从床另一侧下来，苏玟脑子里暴风肆虐般回忆一翻，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又抓到了她什么小辫子，等着跟她清算，赶紧趿拉着拖鞋，在如芒在背的不适下，慌不择路往洗漱室里钻。
这冰火两重天的日子她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活像只老鼠，被猫叼来扔去的玩儿，就是不知道哪一口会要了她的命。
“好了没？”
轻轻叩响的敲门声让正在低头漱口的女人没来由的，心头又是一颤。
“九点约了医生，要空腹，你上午请个假，下午再去公司。”
门外的声音像是贴着门缝传来，听不真切，却也让里面的人松弛了下来。
苏玟洗了把脸，把门打开，抱胸斜倚在门框处，不确定地抬眸扫了面前男人一眼，“去医院？你帮我约的？”
顾源唇一抿，抬手擦过发顶，顾左右而言他，“好不容易挂到的名医， 不去这号就浪费了！”
江城看病难，有点知名度的专家更是一号难求，苏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毕竟机会难得，她也早计划去医院检查的，只是一直忙着没空。
“那……好吧！”
苏玟下了楼才看到晏芝也在，没等她开口，就被拉着往门外走，“我跟你说，这医生正好是南港陈太太的娘家哥哥，多少人找他看病都排不上号，他要是看不了，国内也没医生能看……”
“神乎其神的，有那么厉害？”
顾源嗤了声！
晏芝回头白他一眼，“待会儿你对人家客气些，别一副欠了你钱的讨债相。算了，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跟医生说。”
顾源无所谓地耸耸肩，被数落习惯了，也就换来了现在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公立医院看病的人多，苏玟因为关系而“插队”，畅通无阻地被护士带进了诊室，心里还略有些不安。
显然这些情绪是多余的。
不得不接受的现实便是，所谓规则都是给普罗大众制定的，有钱人不管到哪儿多少有些特权。
一个上午，抽血，b超，ct查了个遍，顾源倒是少有的耐心，一直帮苏玟拎着包，寸步不离地陪着。
陈医生年过半百，仔细翻看了一遍苏玟带过来的病例本，问了她几个问题，又结合刚刚的报告单，说话不疾不徐，也没有遮掩:
“目前看，心慌气短，心律失常还有嗜睡，偶尔的意识不清是心脏和神经系统衰竭的症状，这些到了后期，也有可能对其他器官产生不良影响，造成多器官功能衰竭。事实上……只要超过三个以上的器官功能衰竭，就有极大的死亡率……”
老生常谈的话没让苏玟起多大波澜，毕竟当年抢救回来后，医生实话跟她说过，如果不好好保养，将来会是短寿。
苏玟也在网上查过，早就接受了自己活不长这个事实。
至于能活多久，只能是听天由命。
如果能看到三个孩子成年，她就满足了。
顾源显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木桩似的立在晏芝和苏玟身后，面色铁青，两耳轰鸣，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想握都握不紧，死亡两个字砸的他一阵晕乎。
晏芝本就心理承受力弱，医生还没说完，眼眶就红了，就只一味问:“那怎么办？怎么治？能治好的吧？”
早知道医生会说的这么直白，苏玟就自己一个人来了。
这气氛倒像是要准备给她开追悼会！
“目前只有靠药物和辅助治疗，病人只要感觉到哪里不适，就要立马就医，不能拖，如果控制得当，暂时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平时注意劳逸结合，情绪不要有太大波动！”
“还有……就是顾太太现在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受孕了。”
晏芝赶紧摇头，一只手还紧拽着苏玟，抢在她前面说:“不生了，不生了，我们听医生的。”
那眼里的流露出来的忧心和关切骗不了人，苏玟努力转了几圈眼球，才忍着没有落下泪来。
似乎除了糟糕的原生家庭外，其他的都不赖。
菜籽命终是落到了肥处迎风在长。
只是这样的福气不知道还有多少年。
拿了药，苏玟让司机先送她去了公司，只有忙碌起来，把所有闲暇时间都填满，才能暂时忘却一些她无力改变的现状。
晏芝拉着顾源又跟医生聊了会儿，记了一堆的注意事项。
顾源老实听着，气焰全无，眼前的白大褂医生成了希冀中可以扭转命运走向的救世主，让他不得不折腰耐心倾听。
明明看着苏玟身体好转，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偶尔的头疼脑热也就没放在心上。
怎么一下就跟死联系上了？
不敢信又不得不信！
而让她病情加重的罪魁祸首也许就是自己 ，这一认知让他此刻深陷在无尽的追悔当中。
扪心自问，从结了婚以后，不仅没收敛过脾气，还好多次用出格的举动来气她，有了孩子，也没有收心回归家庭，明明看到她郁郁寡欢，对现状不满，却不当回事，我行我素……
不能深想，亦或是不敢。
如果苏玟是在他的磋磨下早逝，他该何去何从？
从医院离开后，顾源蔫里吧唧地靠坐在驾驶位上，始终聚不起神来，晏芝不放心他，坐旁边陪着，好几次欲言又止的，
“儿子，你也别太急，现在还没到很严重的地步，陈医生交代的仔细，以后多上上心，你说……咱家怎么就出了这种事？老天就是见不得人好，万一有什么，妞妞和小花怎么办？”
晏芝本想宽慰儿子来着，哪知道一想到儿子以后没了老婆，孙子孙女没了妈，家不成家的，心里就是一阵苦楚，扑漱漱直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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