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玟一下吃了有十根串串，跟邱爽面前那堆满的签子比不了，但也是最近吃的最多的一次了。
“爽妹子，你又胖回来了！”
邱爽开了听可乐，一口下肚，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她举起掌心揉揉脸，
“没办法，最近有些暴饮暴食，等过完年开春了再减！你要多吃点，看看这手腕，我都能给你掰断喽！”
苏玟很听话的又拿起一串牛板筋，嚼得咯吱响。
两人吃到最后，聊着聊着，又聊起了小领导，苏玟是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了，她最近的感知力一直都是钝钝的，很难有什么比较激烈的反应。
倒是邱爽，趴在桌子上哭得鼻涕横流。
她很少在苏玟面前提小领导，今天又没喝酒，状态反而像是醉了，嘴里嘟哝着:
“以前跟着小领导蹭吃蹭喝，他真的就像个大哥一样，非常关照我们，他跟我说，中午多吃些 ，晚上要少吃，还说让我多培养点兴趣爱好，可以把注意力从吃上转移到其他方面，每次晚上吃多了，我就会想起他……”
邱爽一把拉住苏玟，眼眶红透，泛满晶莹，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跟你说，我看过一个科幻记录片，里面说，地球上的人其实都是高纬度生命体流放过来的罪犯。每个人的寿命都是他们被判监禁的年限，小领导…他只是刑满释放了，又回到了他的星球，你说，他还记不记得咱们？”
苏玟倏然泪奔，这些年她承受的便是爱人离逝，惋惜到极致，又求而不得的痛苦，却从未想过，生命的形成和逝去还有无数不同的解读，看似荒诞不经，却能给人无尽的盼念和想象。
也给了她片刻的安宁，苏玟强颜欢笑，带着一丝释然，
“不知道，或许他的记忆力被抹去了，又或许高维度的生命体思维模式与地球人不同，他跟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邱爽吸吸鼻子，脸上泪沟纵横，看上去别提有多滑稽。
她手支着下颌，眼神飘忽，又变脸笑了，“人生不如意才是常态，我们都不要钻牛角尖，好好把剩下的刑期给履行完，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们早晚会知道，不急这一时…”
两人把桌上的一盒纸巾全都抽光了。
苏玟也算是砸吧出邱爽这些话里的意思，这个家伙，向来不会安慰人，也是难为她了。
“要不是今天开车，我肯定要喝点酒的…”
从烧烤店里出来，邱爽还略带着点遗憾。
她们吃剩的，全被金宝包圆了。
苏玟突然就想起了顾源。
好像每次跟他一起吃饭，不管剩多少，总是会帮她清盘。
还总取笑她，说她最适合当珍惜粮食的形象大使。
邱爽一直把苏玟送到别墅门口，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顾源洗过了澡，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珊瑚绒睡衣，老远就见他在门口站着。
邱爽把苏玟送到家刚要走，顾源就叫住她，“后备箱打开，来搬点东西！”
此刻，双手叉腰的高大男人如受佛光普照的一座金身，发出极其耀目的光芒。
邱爽谄媚一笑，立马下车撸起袖子，
“既然你这么客气，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礼盒包装好的各种生鲜水果，糕点坚果，甚至还有洋酒好烟，塞满了后备箱。
邱爽是个再俗气不过的人，兴奋得脸直抽，她也知道自己挺没出息，打心眼里对顾源这个男人是又爱又恨…
回到楼上，顾源凑到苏玟身上闻了闻，
“一股味儿，赶紧洗澡！”又抱着她不撒手，懒骨头一样把头架在她肩上，酝酿了一会儿后说:
“钟芃那丫头回国了，明天接过来？”
苏玟有些怔愣，她居然不知道芃芃回国了。
准确来说，最近个把月，她都没怎么跟这个大女儿联系过。
她恍恍惚惚，回过神来，“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中午集团聚餐的时候，我问钟良，他说的。”
苏玟心里泛起浓烈的内疚，她最近忽略了太多的事，小丫头大概伤心死了。
顾源敏锐地察觉到了苏玟的心思，安抚似地握着她的肩，声音温柔到不像话，“明天我去接，那丫头不认生。”
苏玟抬眸，有些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深情款款的男人，像是要把他看透，顾源式的温柔，让她受宠若惊的同时又带着些戒备。
怕是昙花一现的美好。
“好……吧！”
有些人和事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控，能做的只有静观其变。
*
离春节还有三天，杨泰已经安排人员将半山里里外外全部清洁了一遍，所有的对联都是找书法大家专门题写的，大红灯笼也换上了簇新的。
顾源把钟芃接来的当天，安少奇也带着晏依琳过来了。
接着，别苑那边来了一群人，妞妞和小花在人前跑，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苏玟一下子不知道该招呼谁，她发现自己的大脑cpU好像老化了，一下子处理不了那么多接踵而来的人和事。
眼花缭乱又手忙脚乱。
她心跳加速，想逃离的心很迫切。
钟芃毕竟是个孩子，一看到弟弟妹妹，也就不粘着苏玟了，三个孩子被领到了楼上的游戏房，苏玟耳边终于清净了。
佣人准备了茶水和干果盘招待客人，安少奇端坐在沙发上，看上去居然有几分拘谨。
苏玟先问的晏依琳，“你们今年在哪里过年？”
“我都无所谓，听小奇哥的！”
晏依琳眉眼弯弯，里面像是盛满了星芒，看上去一派天真。
苏玟又瞧瞧安少奇，他那半长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剪短了些，少了刘海遮挡，俊逸的五官更多的暴露在人前，看上去要比之前成熟可靠了。
这些大概是为了迎合晏家长辈的审美做出的改变。
这个弟弟骨子里多少有些不羁的，如今，竟然自愿磨去了棱角。
苏玟不禁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安少奇目光躲闪着，又端起桌上的瓷杯喝了一口茶水，收敛了心神后才继续交谈，
“姐 ，我妈要回老家跟亲戚过年，今年大年三十在晏家过。”
晏依琳眼睛一亮，含笑看着安少奇，炙热的视线似粘在他的脸上，爱慕之心一览无余。
安少奇顺势牵过她的手，一直捏在掌心，晏依琳往他身边靠了靠，微垂着眸，脸上的红润逐渐扩散。
这两口子看上去像刚谈恋爱的愣头青。
苏玟想笑又怕失了庄重，就打岔让晏依琳吃水果。
顾源一直插着兜在边上晃，无所事事般，又不发表任何意见。
“姐，等我毕业了去你公司干怎么样？”
晏家的孩子终归不可能出去替别人打工的，就连晏家翌都开始跟在他堂哥后面实习了。
“好呀，过完年你要是不急着走，可以先领你到我公司看看。”
晏依琳晃了晃身边的男人，撒娇一样，声音黏糊糊的，“我就说姐会答应的，对吧？”
顾源在一边假意打了个颤，“你再腻歪，我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姐！”
晏依琳抿着嘴，下巴绷得紧紧的，想要苏玟帮她出头。
苏玟砸了个抱枕过去，佯装发怒:“你闭嘴！”
“哼！”晏依琳这才挑衅地朝顾源做了个鬼脸。
“幼稚！”
顾源“嗤”了一声，没再多待，把抱枕放到苏玟身边，伸手在她肩上稍用力按压了一下，就说要上楼去看孩子们。
苏玟也没在楼下聊多久，明显看上去有些气力不足，还在强撑着。
“姐，我跟依琳还有点事，就不在这儿吃饭了，过完年再来看你！”
“哦……好！”
苏玟回过神，赶紧站了起来。
又手忙脚乱的把提前准备好的结婚礼物给他们带走。
离开了半山，晏依琳憋了好久才问:“小奇哥，姐今天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刚问她能不能把芃芃接到我家玩一天，她好一会儿才有反应。”
安少奇开着车，尽管眼神看上去深邃而专注，实则心事重重，眉目紧锁。
“她每天事多，大概是累的。”
晏依琳本就天真烂漫，也没有多想，又开始巴拉巴拉说起在国外一些无关紧要的见闻，
“小奇哥，明年你要经常来看我，好不好？我放假也会回来的！”
安少奇喉咙间溢出“嗯”声，他对晏依琳现在是予取予求，不再似过去那样，交往中总是带着疏离感。
回到晏家的时候，晏家长辈还开玩笑说，“怎么姑姑今天没留你们吃饭？”
晏依琳从车上拿了不少东西下来，献宝似的，“之前姑姑给了我一份订婚礼物，今天姐姐也给了，我看过了，有好几套首饰呢！”
赵靖靖抱着孩子在一边，视线落在那一堆东西上，有些发呆。
她当初嫁过来的时候，晏夫人给她装了一车的嫁妆。
晏依琳结婚，又是亲侄女，结婚正日子那天，东西怕是更不会少了。
如今，那些东西都已经变卖的差不多了，就为了填娘家一些虚虚实实的亏空。
赵家的民宿生意从她这里拿走了上千万，现在做成了什么光景，她是一概不知。
前几天网上有新闻爆出不少民宿公司因为盲目扩张，配套服务又跟不上而陆续暴雷，赵靖靖胆战心惊，一直不敢打电话回去问。
她的钱大概是打水漂了。
*
顾家中午的饭桌上，热闹的一塌糊涂。
大半年没见钟芃，这丫头比之前看上去伶俐了许多。
两个小的看姐姐的眼神都在放光，妞妞更是绞尽脑汁在讨好她。
一会说:“姐姐吃鸡腿！”
一会又自言自语:“姐姐，我们比赛吃饭饭！”
嘴巴就没停过。
钟芃规规矩矩地吃着饭，并不怎么跟她搭话，偶尔老气横秋地贴着妞妞的耳朵哈气说:“妹妹好好吃饭，我们赶紧吃完再去玩。”
妞妞缩着脖子，笑得贼贼的。
晏芝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小姑娘，心里暗自可惜，要是儿子的血脉就好了…
不过，这么聪明的孩子，如果在顾家养大，以后有了感情也不错。
可钟家那边就这么一个孩子，晏芝也知道这个想法不现实。
午饭后，苏玟上楼去休息。
顾源带着孩子们去贴春联。
“春回大地百花争艳，日暖神州万物生辉。”
“冬去山川齐奇丽，喜来桃里共芳香。”
“红梅含苞傲冬雪，绿柳吐絮迎新春。”
“绿竹别其三分景，红梅正报万家春。”
钟芃指着春联，一字不差地念了出来。
可把旁边的佣人惊呆了，都说这个孩子早慧，才五岁就认识这么多字了。
这个年纪还不懂藏拙，别人愈夸，她就更想表现。
杨泰指了一个生僻字问她，“这个字念什么？”
钟芃:“这是呦呦鹿鸣的呦！”声音稚嫩清脆又自信满满。
“真是了不得啊！”杨泰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孩子虽然不是顾源生的，他却与有荣焉地跟着笑了。
他想，那个男人应该是绝顶聪明的。
自己争不过好像也情有可原。
“叔叔，歪啦！”
钟芃在下面喊，“右边要往上半公分！”
顾源暗笑，真像个小大人，连半公分都知道。
“你喊苏玟叫妈咪对不对？”
小丫头点点头，诧异地望向他，两只眼睛跟黑葡萄似的，真像迷你号的苏玟，她“嗯？”了一声。
“那我跟你妈咪是夫妻，你怎么叫我叔叔？”
顾源有意逗她。
“You want me call you dad?”
小丫头笑着跑开了，留下顾源一头雾水。
晚上，钟芃跟着苏玟睡。
苏玟知道了白天顾源逗她那件事，“你想叫他爸爸吗？”
小丫头咬咬唇，又点点头。
“妈咪，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苏玟耳朵凑近她，“艾静妈妈要生小弟弟了。”
她一愣，此时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想要好好理一理。
艾静如果能有自己的孩子那是天大的好事，对钟家来说也是喜事。
只是…芃芃的处境会不会尴尬？她又是那么一个敏感的孩子。
“芃芃多一个弟弟开心吗？”
小丫头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害羞地点点头，“妈妈答应让我给弟弟取名字！”
苏玟刚刚揪着心终于松快了些，这个女儿真是懂事贴心到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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