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有人检查又如何，苏怀兰带着儿子自然轻松应对。他们手上除了一个随身的小布包，就没别的东西。
包里的东西也不怕检查，出门用的介绍信，有限几张钱票，还有几条毛巾，一双胶鞋。
检查那人看着他们空着手，又看看介绍信上的地址，问道：“田港来的呀。这么远跑一趟，就买这么点东西？”
苏怀兰露出惊讶的表情：“这些东西还少啊！”
都不用她哭穷，身上的衣服补丁落补丁，再拿出这样的表情，问话的青年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挥手让他们赶紧走人。
***
苏怀兰和阿宗母子俩，互相补充，等到听他们讲完整个事情，姚德业道：“你们拎着大包袱出来，也算是帮了老太太一把。换回来这么多皮子，又留下来细粮，也不算占人家便宜。”
姚萍问：“皮子虽然好，可咱们也穿不出去啊。”
苏怀兰笑：“妈自有主张。”
苏家以前还养着长工的时候，长工里，就有一位会“熟皮子”的手艺，手艺一辈传一辈，外面人不知道，苏家人可是都有耳闻。
苏怀兰又讲起她小时候，那时候逢年过节，家里杀猪宰羊，好不热闹，那羊皮也不浪费，都慢慢攒着，再经过硝化熟制，从生皮子变成熟皮子以后，就可以做成皮袄，皮裤，皮帽子。
姚德业道：“那皮子给几个老人做吧，再是怀兰你和阿宗，你们俩经常出去。”
姚德业的话一说完，姚倩姐妹几个看看苏怀兰的脸，就知道麻烦了。
苏怀兰面上带着笑：“给几个老人做？那几个老人，我爹我娘，还有你爹娘？是这个意思吗？”
姚德业一直低头在干活，听出媳妇她不高兴了，连忙抬头解释：“孩子们冬天几乎不出屋，屋里这么暖和，我穿个毛衣干活都出汗；孩子又都在长个，没穿两年就小了，那多可惜。老人们身体弱……”
看到苏怀兰的表情越来越不好看，姚德业果断闭嘴，摸摸鼻子继续低头刨木头。
苏怀兰讥笑道：“我爹我娘整天惦记着咱们，不说我爹分给我的老底子，我娘和我二嫂见天有空就来帮忙照顾三个小儿子。你娘干啥了？她又凭什么得个皮袄？”
她是来抱了三个小子 一下，还是在我坐月子的时候，来给我烧过一餐饭？哦，她还是做了点啥，送了一回鸡蛋，嚷嚷得连公社的人都知道了！她送我鸡蛋，我也不白吃她的，出了月子，家里做好菜，每回不是送给她一碗菜？！”
她心里一点没有咱们家，她还想白得我一件皮袄？！让她做她的青天白日梦去，反正梦里啥都有！”
“……”
苏怀兰一顿输出，家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很快三个奶娃开始哭闹三重奏，不知道是便了还是尿了，反正一家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姚德业等到三个孩子都喝上奶粉，也不哭了，才又说道：“怀兰，你别生气，看把你给气的，别人倒也罢了，外婆真该得一件。天这么冷，天天往咱家跑，可别把身体冻出好歹来。”
苏怀兰也不想再生气了，其他孩子还好，可是三个小的还太小，大人嚷嚷，会吓到孩子。
苏怀兰：“给谁做，不给谁做，我心里有数，就几块皮子，做不了几件。倩丫头一件，阿宗跟我出门也给做一件，萍丫头和宁丫头，你们俩个头接近，年纪又小，以后还要长个，再说你们出门的时候也少，就先给你俩做个没袖子的，套在里面穿，出门上个茅房，也够用了。”
家里一向是苏怀兰当家做主，她开口了，谁也不再说别的。
周围熟识的人家，拿着家里攒下的海产干货，又来拖苏怀兰出去换东西，等家里攒的多了，苏怀兰带着大儿子又出去了一趟。这次倒没什么奇遇，只不过他们没去临市，只去了市里。
又过了些日子，这回天更冷了，天灰蒙蒙的，眼瞅着就要下雪了，苏怀兰带着阿宗，趁着晚上没人看见，出了一趟门，回家的时候就带回来几件厚实的袄子。
要不是上手的感觉不一样，明显压手，都看不出来这几件是皮袄子。
苏怀兰：“周老叔手艺好，人也小心，做的袄子外面都缝上老粗布，不知道的还以为穿的是棉袄，出去也都别声张。”
除了姚月和三个只知道吃喝的奶娃娃，全家人都得了一件新衣服。
姚德业惯例拒绝：“我有棉袄，我还有件皮马甲，大哥以前给我捎来的料子，衣服穿不坏，我穿那件就行了。这件不论给谁，给别个穿吧。”
苏怀兰瞪了他一眼：“让你穿，你就穿着。马上又要去载煤了，你是船老大，别人还能躲在船舱里，好歹避风，你坐在上面掌舵，能行？”
姚德业浑不在意：“前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没什么事。”
苏怀兰：“前几年你年轻，岁数一年比一年大，你还跟以前比？咱家八个孩子八张口，等着吃饭，最小的三个还啥事不懂！怎么着，把自己身体搞垮了，你想要谁来伺候？！”
姚德业被媳妇的话说的没法，喜滋滋拿了自己那件去试穿，嘴上又说：“怀兰，你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关心人的话，也说那么难听！”
苏怀兰不惯着他：“你爱听不听！”
她又捡了一件马甲递过去：“阿宗，悄悄给你爷爷送过去。”
姚老头得了一件马甲，苏外婆得了一件皮袄，苏外公有以前存下来的好东西，甚至还收着一张狼皮褥子，所以苏外公也没有。
三个孩子需要照顾，二嫂白荷花出力不少，皮子有限，苏怀兰即便偏向自家人，还是给二嫂也做了一件马甲。
姚老头得了这样的孝敬，也没声张，只是有空的时候，来大儿子家里跑的更勤了，三个小孙子呢，奶粉买不到，麦乳精也是稀罕的，谁家同时养三个奶娃，还能把孩子给养住了，在这样的年头，都不是易事。
眼瞅着腊月过半，快要过年了，这天姚萍出门没多久，却领回来一个脏兮兮的半大小子，瘦巴巴的，看起来跟姚萍年纪差不多。
大人不在家，姚倩是最大的，就问道：“大妹，这是你同学吗？”
不怪姚倩没认出来，大妹姚萍和二妹姚宁年龄接近，他们的同学，姚倩还认不全呢，学校就停课了。
姚萍瞅瞅脏孩子，说道：“不是我同学，我看他一个人，怕被坏人带走了，先带回家里来。”
实际上，是姚萍看几个坏孩子朝这个孩子扔石子，她看不惯，就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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