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公，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所赖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杜正伦朝着侯君集板板正正地长揖一礼，用义正言辞地语气说着极具蛊惑的话语。
“如今师承有序的世家子弟为寒门柞户的无礼之徒逼迫欺凌，均是这张口利益闭口孔方兄的狡诈无赖，而庙堂又尽是锱铢必较的贩夫走卒之辈，礼崩乐坏更有甚之者乎？实在是让有志之士痛心疾首捶足顿胸而无处诉冤，更让忠贞报国之人投效无门！”
“公乃汉司徒霸之后。琼根盘郁，历千载而弥隆；宝叶骈罗，贯终古而独茂。禀川岳之休灵，资乾像之妙气。孝敬基于自然，仁让发于天性。不竞邑里之华，而存倜傥之节。至如挥戈跨马，气笼六郡之奇；嘱矢控弦，妙夺楼烦之术。更能战必有功，阵无不捷。”
“当是时，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舍公而其谁？”
密王侍读鲁顺猛然抬头，目瞪口呆地看向杜正伦：“……”
他这么秀，王爷知道吗？
侯君集的心情比鲁顺更惊讶，或者更确切地说，应该是惊怒，他从未见过比杜正伦更不要面皮的文人！就算懒得想新词，好歹也抄些偏僻点的，滕王先后做过两篇关于滕王阁的文章，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出自第二篇……
……第一篇是送给晋王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第二篇的重点却是落在时运不齐，命途多舛，自认为无路请缨持才自傲的寒门书生，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用来劝他跟着做掉脑袋的勾当，呵呵，呵呵。
后面那些所谓琼根盘郁之类的奉承话，更是出自他家阿翁的墓志，所谓的遘疾薨于坊，主上嗟悼，赗赙有加，其实是因赵贵之死诸将物伤其类，进言为宇文护所若猜忌记恨，恐牵连子孙忧思难遣而终。
直到武帝于建德元年诛杀宇文护，并追究其党羽的罪行，发现他家阿翁忠君爱国一片赤诚，殁后十五年才得以追赠公使持节、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大都督光扬平三州诸军事、光州刺史、肥城县开国公，谥曰节，并指定由他家阿耶承嗣肥城县开国公。
他们除了感激涕零，还能做什么？赢得生前身后名的后面还有一句，可怜白发生。
至于所谓的顺宇内之推心，爰举义旗，以清妖孽，舍公而其谁？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放气！赵贵若是不想着以清妖孽，就不会被坑的惨招诛杀，而与他同谋的独孤信阻拦他出手，也没得到什么好处，被宇文护逼得于家中自尽，谥号戾。
只是独孤信命好，以前朝文献皇后父故，赠太师、上柱国、冀定相沧瀛赵恒洺贝十州诸军事、冀州刺史，封赵国公，邑一万户。谥曰景。又以元贞皇后父故追赠梁王……旁人羡慕不来的独一份气运。
当年恒山王为东宫殿下，他尚且不肯跟着重演北门旧事，密王和杜正伦哪里来的自信，认为他们东拼西凑的说辞，还有什么所谓的一字并肩王，就能让他抛头颅洒热血地跟着他们兵起桂州？
还自认为很有谋略地说什么占据岭南道图谋剑南道，顺手打下云南道，进而攻下云南道，与陛下划定天下二分隔江而治，休养三到五年，待到兵强马壮之时，兴兵北伐一统江山……
……他们以为自己是李靖吗？就算是李靖，也无法指挥旧式军队，哪怕有三万陌刀手，也无法打赢如今装备了火枪火炮飞机坦克的新式唐军。
还有，前朝仁寿年间，杜正伦与兄正玄、正藏俱以秀才擢第。要明白的一点是，虽然前朝享国只有三十八年，炀帝先后四次科举取士，但考取秀才、进士共十二人而已，他们家独占三员，就算不如滕王，也不应该逊色于马周岑文本才是……
……莫非，他在变相求救？！也不对，密王想要谋求那个位置，不可能不对身边的人进行周密严谨的资格审查，一个不慎就是创业未办而中道崩殂……等一下，中道崩殂？莫非他们想要的其实仅是岭南道，切断大唐与天南大都护府，还有袋鼠大陆的联系！
也不对，程知节的儿子程处弼在扶风岛，李靖的儿子李德奖在袋鼠大陆，密王策反别人还有一丢丢的希望，想策反这两位，呵呵，痴人说梦都不会这么不靠谱。
还有一点，郑王李元懿也在袋鼠大陆，郑国太妃可是为数不多的，能活着随子出宫的先帝后宫，他和密王联手的可能性，同样微乎其微。除非……他们勾连的不是这几位，而是留王大都护的原有倭人的豪族，比说苏我氏、物部氏，又或者中臣氏等刚刚起势便被打趴下的新贵！
“以清妖孽？”侯君集微微前倾着身体，半是试探半是威胁地说道。“杜公久不在长安，怕是没见过火炮从天而降的情景。密王拿什么筹码去应对？总不会想着用我这老迈残躯去堵吧。”
飞机试飞成功多年，早已不是什么jun事绝密，如果密王连飞机的存在都不晓得，就一门心思地认为能在圣人未死，还有尉迟恭、李世积、程知节和苏定方等人战力未衰的情况下，重演北门之变，又或者直接改朝换代，只能说句他死的不冤，祝他下辈子投个好胎。
“侯公请看。”密王侍读鲁顺从袖子里取出一份卷轴来，走到侯君集面前缓缓展开。世人皆道滕王惊才绝艳，诗词文章层出不绝，却不知道他家王爷才是真正的大才，有着堪比荀令君、诸葛武侯的济世之才。
他家王爷只比滕王大半岁而已，却于贞观九年就出任虢州刺史，小小年纪便离开了长安。原本这也不算太大的问题，当年的陛下如今的圣人，每年总会去趟洛阳，路过虢州的州府弘农，而且弘农杨氏的祖祠也在那里，总能等到崭露头角的机会。
谁能想到滕王那个不当人子的竖子，竟然和道门中人弄出来了什么蒸汽船、蒸汽车和玄路，导致他家王爷冷板凳一坐就是二十年……
……何其不公也！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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