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不约而同地向教堂大门内投去一瞥。
教皇正站在那里，似是在同唱诗班的一名少年聊天。他那岁月留下的皱纹中，溢满了青春的活力和能量。但就在他身边两步远的位置，是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卫，与许多被挡在外面的，狂热地看着教皇的人。
艾草收回目光，说：“这里人太多了，可能伤到普通人。”
而且她看教皇，就不觉得他是个好人。就算她能控制自己手中的枪，但她没办法保证教皇的人，会不会让这群平民走。
海伦冷哼了声。她对自己的建议被驳回有点不爽，但她也清楚在这里和艾草撕破脸不值当。
莉莉安凑过来打圆场：“我们现在去教皇私会的地方蹲他？”
海伦不情不愿地点头。她们沉默着离开教堂，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积着雪灰的街道。有些道路上的雪灰已经被扫净了，光鲜亮丽的马车从她们身边驶过。
待她们到了主教标出的建筑前时，雪灰刚刚落尽。阳光穿透了灰色的云层，平和地洒在了这片土地上。
艾草抬手遮了下阳光，眯着眼看面前的建筑。这建筑有两层，但既没有标牌说明它被用来做什么，也没有任何暴露在外的装饰。它看起来只是一栋普通的建筑。
若不是主教明明白白地将这栋建筑标了出来，艾草再怎么想不到教皇会在这里私会情人。
海伦扫了眼建筑。她红色的眼眸微缩，但声音仍是冷静的：“这栋楼里的冤魂真多。”
莉莉安迅速看了一眼建筑，便垂下了眼睫。她低声地抽泣着，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泪，便再抬起脸和艾草说：“这里有小孩的哭声。”
艾草茫然地看看建筑，再看莉莉安。虽然她只能听见穿过街道的风声，但这并不妨碍她相信莉莉安的话。
艾草想了想，问：“是活的小孩在哭，还是已经死了的小孩在哭？”
莉莉安再抹了把眼泪，说：“……是已经死去的。”
一旁的潘多拉将手放在了马鞭上，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艾草问：“我们进去等教皇？”
莉莉安吸了吸鼻子，说好。
周围无人，也不需要什么特别的计划。皱着眉头的海伦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莉莉安，最后面则是潘多拉和艾草殿后。
海伦眼中红光微闪，手上轻轻一推，推开了建筑的门。
她面前是建筑一层的大厅。大厅地面铺设了漂亮的红丝绒毛毯，大厅后方则是配有光洁木质扶手的旋转楼梯。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大厅中央的，身形窈窕的少年身上。
海伦犹豫了一下，转身捂住了莉莉安的眼睛，说：“你现在还不能看这个。”
艾草快走几步。她也看到了大厅中的景象——少年的身上披着一条被他自己的血液浸透的红色毛毯。毛毯原本柔软的绒毛被血打湿，凝结成了一缕一缕的模样。
他的身体被悬吊在十字架上。双手和双腿上都结满了血痂，但缠绕在十字架上的荆棘将那层血痂刺破，逼迫他的体内涌出更多的血液。
只有被遮住了眼睛的莉莉安发出了哭声。
她没有挣扎，只是任由海伦捂着她的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海伦的指缝中滑落。
艾草叹了口气，摸摸莉莉安的头，和海伦商量：“要不把手放下来？”
海伦平静地看她：“这会对孩子造成心灵创伤。”
艾草还想再商量，便见海伦瞥了眼自己，问莉莉安：“莉莉安，你已经知道面前是什么了，你还想看吗？”
莉莉安抽泣着点头。她吸着鼻子握住了海伦遮住她双眼的手，将海伦的手按了下来。
她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盛满了悲伤。她慢慢走到了少年身面前，动作轻柔地帮他整理了一下杂乱的发丝，再伸手抹了些他的血，轻轻地涂抹在少年的眉心。
她闭上眼睛。
莉莉安的长发无风自动。
门被推开了。醉醺醺的酒气和被酒气激发的臭味一起涌入了大厅。在这位老人刚进门的那一瞬，潘多拉便挥出了马鞭，将这老人的四肢牢固地捆在了一起。
老人抬起了被皱纹包裹着的，浑浊的眼睛。
“你们……嗝。”他慢吞吞地说，“什么人？”
这位饮酒过度的老人，身上已经全然没有她们早上见到的，教皇的风范了。除去他们的身上都戴满了金银珠宝，这张脸也完全一致外，没有人能再在这老人的身上，看出一点他的信仰。
莉莉安转过脸。她猛然睁开眼，浮出血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老人。她像是一阵风那样刮到了老人面前，将方才抹了少年血液的手指按在了老人的额头上。
老人轻蔑的笑容一顿。他再度开口，但他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得僵硬。
“什……什么……我……救我……”他慢慢地说着，瞳孔逐渐涣散。他似是想要大喊，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受到他的控制，走向注定死亡结局的乐章尾声。
老人倒在了地毯上。
被血液浸染的地毯潮湿地，沉闷地吸收他身体的热量。
他说：“主。”
他只有在临终时才想起了他的主。那曾经被他捧在手中研读，后来又成为他向上爬的工具的福音书，从他怀中摔了出来。
老人的眼睛转向了这本书。如他年轻时所发下的誓言那样，他会一直注视着他主的福音。
他的眼睛再也无法闭上。
莉莉安大口呼吸着。她的肩膀起伏——她抬手，将自己眼角的新泪抹去，声音有点沙哑：“他……男孩去转世了。”她深呼吸了下，继续说，“我刚刚没有控制住自己，抱歉。”
艾草笑着揉揉她的发顶，说：“这有什么，教皇死了就行。”
海伦抱着手臂问：“你还要超度这里其他的冤魂吗？”
莉莉安摇头：“这里的冤魂太多，我们先去做别的事情……但我要把祂们带离这个地方。”
她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吊坠，低声吟诵女巫的咒语。
吊坠上雕刻精美的城市与那些杯型装饰，都熠熠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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