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被卸了四肢关节，只能无力靠着族屋门框的男族长看着眼前的景象。
姬族的一部分女人当场变节，加入了姜族的女人们中。
她们体内，都流淌着母神的血；同是女人，也没什么弯弯绕绕。
但她们仍要献上诚意。
于是她们拿起了刀，将刀尖对准了旧时的同族。
男人们就没那么好运了。
首先死去的是个爱看热闹的老男人，他离中间太近，被沉默的熊拍了一巴掌，头在它的熊掌下像个瓜炸开，里面红的白的流了满地。
他的眼珠骨碌碌滚到男族长脚边。
他惶然地颤抖，试图将自己挪得远些。
但那颗眼珠直直盯着他。
“不……”男族长声音颤抖着说。
他的微小的声音，被见了血的，女人们的欢呼和呐喊压在了底下。
只有站在他身边的艾草听见，但她已经不用再维持温和的伪装，也不用再管男族长的想法。
女人们举起刀。
她们冲进了男人们和女人们中。
不服管教的姬族女人是隐藏的刺头，需要被清除干净；被教得身硬手糙的男人们一点用都没有，活着也只会浪费粮食，直接杀掉更好。
女人们举起沾满血液的刀。
她们的脸颊上溅了血，但她们都快活地笑着。
她们一面砍人，一面笑着喊自己杀了几个。
杀得少的女人懊悔地喊叫，气呼呼地说她要去周围看看有没有人跑掉。
艾草没有杀人。
她只平静地站在族屋门口，站在瘫软的，试图逃离这里的男族长边上。
艾草说：“你为什么要说‘不’？”她没给男族长留回答的时间，自顾自的继续说，“明明这是你导致的。”
“……我导致了什么？”
艾草弯起嘴角。她俯身拽起男族长的头发，说：“男的当族长，就是会被母神惩罚的。”
男族长用力摇头。他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这里，就算掉了一片头发也全不在意。
他哑声说：“不。我不是被母神惩罚的。”
“母神压根就——不存在！”他大声喊。
他已经在这血腥的冲击下疯了，也不管自己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喊叫：“母神是假的！祂从来都没有和我说过话！母神不存在！是你挑起的战争！不是我！”
战场，或者说单方面的屠杀场上的女人们都转过了头。
她们盯着这个亵渎她们信仰的男人，像是毒蛇盯上了它的猎物。
艾草说：“母神当然存在。”
她戳戳自己脑海中的光团。
光团也听到了男族长方才的话。它原本还想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他这样大放厥词，它是一点儿都忍不了了。
不用艾草多说，光团就从艾草的眉心里飘了出来。
它唐突出现，战场上的女人们一时都有些愣神。直到它舒展身体，成了一名顶天立地的，人身蛇尾的高大女人。
她——女娲甩了甩蛇尾，女人的眼睛中竖起蛇瞳。
女娲朝艾草伸手。她轻柔地弯下腰，抱住了艾草。随后她化为了光点，再度飞入艾草体内。
这样的异象只持续了几秒。
但女人们用自己的双眼，牢牢地记下了这一幕。
女人讷讷地说：“这是神迹。”
她从方才的震撼中缓了过来，大喊：“这是神迹！”
这是神迹。
这是母神的旨意。
尚在抵抗的女人也放下了武器。她们虽然信仰不同的神，但对母神的信仰如一。
女人们放下了武器，走入了姜族的阵营。在她们身后，失去了保护的男人们害怕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放下武器的女人们又举起了武器。只是这一次，她们的刀上沾了同族男人的血。
光团在艾草的脑海里哼唧：“说我别的都好，就是不能说没有母神。”
“当时我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艾草回想了一下。
“但你只是不信母神的存在。”光团说，“而且你都亲眼见过我了——你只是不知道我就是母神。如果换一个问题，问女娲存不存在，那你肯定信。”
“这样就可以。”光团说，“只要你信，我就会存在。”
艾草想了想，说：“感觉有点唯心。”
光团大笑着说：“我都是母神了！你见过第二个人身蛇尾的女人吗！”它继续举例，“蚩尤的头上也牛角呢，你见过第二个头生牛角的女人吗？”
艾草诚实地说：“没有。”
于是对神存在与否，和对唯心的讨论暂时到此为止。
战场上的单方面屠杀也进入尾声。
投诚的姬族女人们都还活着，但男人们不论投诚与否，都死了。
战场上的大部分尸体都是男人的，只偶尔有一两具负隅顽抗的，女人的尸体。
艾草没有发话，女人们便只沉默着聚集到她面前。
她们看着沉默的男族长。现在的姬族已经亡了，她们也没什么要尊重姬族族长的想法。
艾草握紧了手中的刀。
她说：“姬族族长不敬母神，残杀同族。”
她举高刀，喊：“该不该杀！”
女人们热烈地回应她：“杀！”
于是艾草平静地再度捏住了男族长的头发，将他提起些。她那柄属于族长的刀从他颈侧划过——血喷了一股出来。
男族长在她的手中像一条扭动的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直至颈侧的血流稍缓。
艾草再添了一刀。这一刀割得更深，男族长的半个头和他的脖子分离。
血再度喷了出来。
血落在被踢坏的门上，落在那颗瞳孔扩散开的眼珠上，落在冰凉的小男孩的尸体上。
她割下了男族长的头。
他睁着眼睛，但永远地闭上了他的嘴。
艾草说：“姜族将会接管这里。”她高举起手中的人头，“打扫战场——今晚将会点燃篝火，举办盛宴！迎接我们新的姐妹！”
女人们大声地，热烈地欢呼了起来。
艾草将男族长的头丢到他的尸体边上。那颗头滚得远了些，但还是乖顺地停在了他自己的怀抱里。
艾草走进女人们清扫战场的狂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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