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大震惊。
她犹豫着问：“是因为……身体不适吗？”
她仔细盯着族长的脸看。她只离开了族落半天不到，族长的脸色也和昨晚看见的一模一样。气血充盈，脸色红润，一点儿受伤和疲惫的感觉都没有。
族长抬手，轻轻地艾草的头顶上敲了一下。
族长说：“我也当够族长了。我想暂时离开姜族，去看看附近的景色。”
“那祭神的宴会……”
族长扫她一眼，说：“我现在就教你怎么做。如果你到时忘了，就再把我找回来主持。”
艾草没话说了。
族长说：“那就定了。我在今晚的宴会上退位，将姜族族长的位置正式传给你。”
艾草小声应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这名年长的女人，又被族长轻轻揉了脑袋。原本在她成人礼上剃短的头发像杂草一样生长，族长顺手捏碎一点凝固的血块。
有些困倦的艾草开始了忙碌的下午。
她先跟着族长学了如何祭神，还要学祈神的祷词、歌谣和舞蹈。光是记流程，艾草就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手机拿过来记备忘录。
好在族长也没指望一个下午就教会艾草全部。
她当时花了半月才学会，艾草现在的学习速度比当时的她快，她便总忍不住将艾草压得更紧一些，看她的极限在哪里。
待到晚上，姜族的女人们和男人们便带着大堆的肉、果子和酒，到了姬族的地盘上。
女人们在用水洗过，但仍留着血气的地上搭建篝火。
姜族的男人们神情自然地在火上烤肉，将大块大块的肉堆在食碗里。
姬族的女人们站在一边。
她们没有得到许可，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坐在哪里。现在没有战斗，她们没办法自然地和姜族的女人们站在一起。
学晕了的艾草和姜族族长一同走了过来。
艾草笑着唤姬族的女人们：“你们中间谁管事？”
姬族的女人们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一名格外强壮的女人便站了出来，说：“我是最厉害的，就我管事吧。”
艾草笑的眼睛弯弯。她和这女人说：“我带你去看今晚你们要坐在哪里。”
她带着女人风风火火地走了。
剩下的姬族女人们眼巴巴地看着她们离开，有点儿眼热。
一名和姜族交好的女人一拍大腿，说：“我们也去嘛！”
女人们被她点醒，便都跟着去了。
一群人找到位置时，艾草刚和强壮女人说了今晚宴会的规矩。
她没说详细的内容，只提了几点特别需要注意的。强壮女人也说了些姬族的习惯，两方对比下来，竟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艾草更满意了。
她交代完就要走，被强壮女人轻轻拉了下衣袖：“不知道我们之后……”
“今晚的宴会上有你们的位置。”艾草说。
得了她这句承诺，强壮女人也没那么紧张了。女人笑着向艾草行了礼，去和她的同族汇合了。
艾草转头看了一眼她们。强壮女人确实是这群女人中最厉害的，其他女人都很相信她说的话。
有了这次小小的尝试，艾草对自己的计划更有信心了。
天色渐暗。
篝火热烈地在渐明的星空下燃烧。
除去中心的那团篝火，周围以三角形状点着三团篝火。在中心的篝火前，还有一团更小的，专门建来扔龟甲的篝火。
姜族的男人们在女人们中穿行。他们带来新的食物和肉，带走空的食碗。
气氛正好。
姜族的族长和艾草一同，缓步走到了位于中央的，那团最为炽烈的篝火前。
族长抬起手，再缓缓下压。宴会上的女人们减弱了谈话的声音，好奇地看着族长。
族长说：“我将姜族的族长位置传给姜艾。”
她说完，将系在她腰间的那串漂亮的羽毛装饰解了下来，挂在艾草的脖子上。
艾草垂着眼，看了几秒这串羽毛装饰。
现在已经不会再有一个总是眼睛亮亮的，要给她补衣服的小男孩围在她身边了。
但，那又如何？
她从来都不需要某个特定的，给她补衣服的人。
艾草扬起嘴角。
她看着族长的眼睛，说：“是。”
姜族的女人们大声地欢呼了起来。
待她们喜悦的情绪稍缓，艾草——成为了姜族族长的艾草抬起了她的手。
女人们的声音再一次被压了下去。
她们喜悦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和族亲。
艾草说：“我的母亲们，我的族亲们。相信你们都看到了姬族的女人们。”
姜族的女人们小声地交头接耳。
她们确实都已经看到了那群拘束的女人，而且对她们的身份有些了解。
虽然她们看不起背叛族亲的人，但想到姬族的族长是那个男人，打探的目光中就又混了些同情。
“母神在上。”艾草说，“母神将赐予你们新的名。”
她拿出口袋里的龟甲，将它高高地举了起来。宴会上的每一个女人都能看到它——也知道艾草将要做什么。
艾草将龟甲丢入了篝火中。
在短暂的哔哩啪啦后，篝火被盖熄。她在女人们的注视下，将这枚龟甲拿了出来。
艾草拂去龟甲上的灰，仔细地辨识这个字。
她说：“妼。”
“妼族将与姜族同行！”她大声说。
获得了新的姓的女人们小声地欢呼了起来。
她们原先都不敢在这场宴会上说太多，也不敢吃太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们获得了母神赐予的，新的姓。
她们已经不再是姬族的女人们了，而是妼族的女人们。
她们的过去被母神原谅了。
如今的她们，和姜族的女人们一样，同是受到母神垂怜的族群。
她们还拥有同一个族长——
姜艾。
艾草微笑着，将龟甲上的痕迹展示给周围的每一个女人。
姜族的女人们先站起身。
她们来到妼族女人们的身边，和她们热情地拥抱在了一起。
妼族的女人们茫然地被拥抱着。
她们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与这样精力旺盛的女人们有交流了。她们原本以为自己的心已经死了，但又在这样热情的拥抱和欢呼声中活了过来。
她们看着姜艾。
她们要将她的脸牢牢地记进心里，将她放在与母神同样的位置。
因为……
她是伸手拯救了她们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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