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他与叶河仇怨颇深，此刻听到这样的消息，心情波动。
也或许是惋惜这个以心相交之友，即将离去。
或许……
陈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了什么。
“齐皇没有答应吧？”
他问这话的时候，就像是小时候往平静的湖水中投入了一块小小的石块，石块激起一片涟漪，然后自己认真地等待着，看着那越来越小的波纹，想知道它能不能触及到岸边。
然而这样的结果，孩童时期的自己已经有所预感，可是还是希望亲眼见到波浪与岸边交汇的那一瞬间。
齐皇的态度，自己早该猜到，只是刚才没有意识到。
现在反应过来，才知道现实早就已经给了自己答案。
如果齐皇已经答应了这份联姻，今晚的双骄宴，那些隐藏的战力便不会继续藏拙。
明天的赌约之战，也会取消。
“对啊。”
姜沐终于抬起头来，眼中映照月光，似有星辰闪动。
她脸上带着一丝丝俏皮的笑，凑近陈烬问道:“你刚刚被吓到了？”
看到这份样子，陈烬哪里还会不知道，自己被姜沐逗了。
他想伸手捏捏姜沐的脸，以示惩罚，但又觉得不太好，所以只是给她翻了个白眼，轻轻将头别开，不看她的眼睛。
“哪有？”
姜沐背起双手，也不管陈烬，提起步子向前走去，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样子。
陈烬看着她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上扬。
“你今晚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
……
独月悬空。
皇宫中的宴会，已经结束，齐皇让三皇子姜宥霖送走天罗使团，自己则是回到了寿安殿，坐在棋盘之前，看着眼前复杂的棋局，若有所思。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倦色，揉了揉太阳穴，沉声对着角落的阴影问道:“让你调查的两件事，调查的怎么样了？”
阴影中，似乎有一抹漆黑浮动一下，一道毫无感情的回答声响起。
“回陛下，属下观察神子叶河胸有成竹的样子，想来神殿对明日之战已经有所准备，只是他们隐藏得极深，我并没有多少收获。”
齐皇拾起一颗棋子，在手中慢慢把玩，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另一件呢？”
“六公主殿下近来，进出皇宫的频率确实有所提高，只是殿下聪慧，属下不敢靠太近，恐生怀疑。”
“她出去的目的呢？”
“属下见到过一次她与陈家嫡子来往，其余的因为被神秘人干扰，导致跟丢，并不知晓。”
齐皇将棋子放入棋篓，抬手示意阴影中的人退下，随后他又陷入了沉默。
“陈家嫡子…看来确实是有必要见一见了。”
与此同时，皇宫中的另一边。
姜沐踏入怡和殿，眉眼带笑，看着椅子上端庄儒雅的蓉妃娘娘，她三两步提速过去，挽起蓉妃娘娘的手臂，甜甜开口。
“母妃，怎么这么晚了你还在女儿这里？”
蓉妃娘娘轻轻拍着姜沐的手背，温和笑着，说道:“你这孩子，这么晚了还在外面瞎逛，和母妃说说，你去干什么了？”
“没干什么啊。”姜沐说的心虚，但是并没有表现出异常。
不过蓉妃娘娘是何等人物，又是何等地了解自己的女儿，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姜沐撒谎。
“果然啊，女儿长大了，都学会和娘撒谎了，还是为了陈家的那小家伙。”
姜沐被拆穿，有些惊讶地询问:“母妃，你怎么……”
蓉妃娘娘抬起手指轻轻戳了姜沐的脑门一下，温声道:“我还不了解你吗？上次秋灯节听到了陈烬发生意外，你这妮子紧张的那种样子，我可是从来没见过你对一个男生这么担心。
而且这几天，你三番两次地去找那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姜沐脸上生起淡淡绯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您都知道了啊。”
说完，姜沐脸色突然变幻，抓着蓉妃娘娘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
“您知道的话，父皇那边……”
蓉妃娘娘轻声安慰:“先别急，你父皇那边虽然有所察觉你近来不太对劲，而且也派人暗中跟踪过你，不过我早已经让周公公帮你留意过尾巴，想来就算有遗漏，也不会让你父皇那边太过重视。”
“母妃，您真好！”姜沐抬头看着蓉妃娘娘，突然扑入她的怀中。
“你啊，别以为这样就没事了，你父皇那边，我现在还可以帮你打掩护，可你自己平时也要注意点分寸，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你那么聪明，理应知晓才对。”
姜沐眼帘低垂，声音平缓，又带着一丝无奈。
“我知道，我和他交往密切，对我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陈家，更是会给他们带来危险。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和他待在一起。”
“如果，我不是公主，就好了。”
说着说着，她的话中带上一点悲伤。
如果她是平凡人家的孩子，她可以每天都和自己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做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
如果她的出生普通一点，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思念那位男生，然后带着想念的人，策马同游，然后漫步在连绵的小雨中，再跑去屋檐下，听着雨水滴答滑落的声音。
如果，她不是姜沐，那个陪他一起放飞的秋灯之上，她就不会只写下“希望与他天天见面”这样在普通人看来简单而又渺小的愿望了。
蓉妃娘娘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
“生在帝王家，总会有许多无法称心如意之事，母妃没有什么愿望，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可以开开心心的。不管做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
“母妃，我该怎么做？”
蓉妃娘娘认真地说道:“你从小就那么聪明，心中什么都知道的，不是吗？”
姜沐顿了顿，沉默了很久，终于小声地答道:“我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一定。”
蓉妃娘娘忽然笑了一声，刮了姜沐小巧的鼻尖。
“也不知道这陈家的小家伙，给我可爱的宝贝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回头我非得去好好教训一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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