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点十分*，楼道里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封若尘正蹲在煤炉前给月晓茹煮粥，铝制水壶的蒸汽模糊了他的侧脸。敲门声响起时，他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
“谁啊大过年的...“苏眉宇醉醺醺地去开门，却在看清来人的瞬间酒醒了大半。
站在门外的男人穿着半旧的灰呢大衣，领口露出洗得发白的衬衫。他手里拎着个鼓囊囊的塑料袋，指节上还带着冻疮的痕迹。但那双眼睛——月晓茹猛地攥紧封若尘的衣袖——和封若尘如出一辙的凤眼，只是多了几道岁月的刻痕。
“你怎么来了？“封若尘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空气瞬间凝固。何晓静手里的扑克牌撒了一地，苏眉宇尴尬地退到墙角。煤炉里的蜂窝煤“啪“地爆出个火星。
封志豪局促地动了动脚，老式皮鞋在地板上蹭出一道水痕：“听说...你回来了。“他举起塑料袋，“带了点你小时候爱吃的...“
“十年。“封若尘突然打断他，“公司破产那天起，整整十年。“他站起来时碰翻了矮凳，烤焦的橘子滚到封志豪脚边，“现在想起来还有儿子了？“
月晓茹从未见过这样的封若尘。他脖颈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右手无意识地反复握紧又松开——那是他情绪极度波动时才有的小动作。
封志豪的肩膀塌了下去。他慢慢放下塑料袋，里面露出几包五颜六色的糖果，都是九十年代的老牌子。“不是...“他嗓子哑得厉害，“之前在青海...修铁路...“
“然后呢？“封若尘冷笑，“攒够钱赎罪了？“他踢了踢那个袋子，“带着这些破烂...“
“尘哥！“苏眉宇突然冲过来按住他肩膀，“叔叔身上都是雪...“
确实，封志豪花白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裤管湿了一大截。月晓茹这才注意到楼道窗户不知何时被风雪吹开了，而他站的位置正对着风口。
沉默在暖气过热的房间里蔓延。何晓静悄悄捡起滚落的橘子，剥开焦黑的外皮——里面的果肉居然完好无损，散发着温暖的甜香。
“那个...“她突然把橘子塞到封志豪手里，“叔叔尝尝，若尘烤的。“
封若尘猛地转身走向阳台，老式铁门被他摔得震天响。月晓茹追出去时，看见他双手死死抓着锈蚀的栏杆，指节泛白。
雪已经停了。远处传来隐约的鞭炮声，新年的第一个黎明正在天际线上晕开淡青色。
“他右手小指少了半截。“封若尘突然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修铁路时被钢轨压的。“一滴水砸在栏杆上，分不清是融雪还是别的什么，“上个月才有人告诉我，当初扔下我，扔下母亲跑的时候，我就眼睁睁看着我几个叔叔把财产分得干干净净。“
月晓茹从背后环住他，脸颊贴在他剧烈起伏的背上。封若尘的大衣沾满了煤烟味，可她还是闻到了那丝颤抖的咸涩。
“进去吧。“良久，他握住她冰凉的手，“饺子...该煮破了，毕竟今天大年初一……“
推门时，他们看见封志豪正笨拙地帮何晓静擀饺子皮，残缺的右手小指在面粉堆里若隐若现。苏眉宇举着手机嚷嚷：“叔！这个'福'字扫出来有红包！“
封若尘站在门口没动。煤炉上的水壶突然尖锐地啸叫起来，盖过了他极轻的一声：
“叔叔...喝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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