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芳菲面容憔悴，斜斜躺在椅子上。看见刘非凡进来，她动都没动一下。
鲁小佳在门口张望了几下，缩回去了头，轻轻将门带上了。
“回来就好。”刘非凡小声安慰着她说道：“这件事算是过去了。以后，我们还是要注意一点，免得节外生枝。”
刘芳菲冷冷看他一眼，“你怕了？”
刘非凡苦笑着说道：“我不是怕。这是策略。硬碰，只会两败俱伤。”
刘芳菲轻轻叹口气道：“你不用说得那么好听。你就是怕，是懦夫。”
刘非凡闻言，既没争辩，也没解释。他心里掠过一丝难受，他多么想告诉她，为了她能顺利归来，他已经在李启明面前妥协了。
李启明赴香河调查《财富》事件，表面看是因为《财富》杂志上的一篇文章造成了巨大的社会影响。燕京因此大怒，责成中部省追究责任。
实际上，李启明是利用了这次机会，逼迫刘非凡放弃严查许广在香河的案子。
许广案虽然不在香河办，但香河地方的意见对处理许广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许毅还在香河，查办许毅，能牵出许多关于许广的一些违法犯罪事实。
许广的案子看似接近尾声，却有着许多不确定的因素。就像文教说的那样，许广案已经触动了不少人。有重要领导在保他了。
这位重要领导，就是燕北省的周一顺书记。
周一顺进京履职的事已经初定了下来。他进京后，将成为燕京最顶层的人物之一。
有他的保护，许广基本可以安全无虞。
李启明几乎是直白地将情况说给了刘非凡听。他要让刘非凡知道，如果紧抓着不放许毅，将会对他刘非凡造成致命的伤害。
刘非凡心里清楚，李启明的话绝非是危言耸听。以周一顺目前的势头，他确实可以左右他刘非凡的命运。
李启明在确认刘非凡放弃对许毅的进一步查办后，他对刘芳菲网开了一面。但是，他提出一个让刘非凡难以接受的事实，《财富》未来只能走由香河市政府接办的路。否则，只有停办。
这就是说，《财富》杂志要进入体制内。
这对刘非凡而言，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财富》进了体制，今后就不再需要为生计发愁。而且刘芳菲也可以再次回归到体制以内。然而，《财富》一旦回归到体制，将失去当初办这本杂志的初心。
从此以后，《财富》将再无自由。一切行为都只能在体制的框架内运行。
“芳菲同志，经组织研究决定，《财富》杂志并入香河市委宣传系统。从现在开始，《财富》隶属市委宣传部管理。你对此有何意见？”
刘芳菲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没兴趣。”
刘非凡吃了一惊道：“你不希望这样？”
“你以为我还想进入体制？”刘芳菲讥讽道：“他们谁想进入，谁进入。反正我不进入。”
刘非凡提醒她道：“进了体制，你们就是财政拨款的单位了。说句实在话，以后再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我宁愿饿死，也不想领取你们的施舍。”刘芳菲态度坚决地说道：“如果是这样，我退出。”
刘非凡一急，脱口而出道：“你不能退出。”
“我为什么不能退出？”刘芳菲讥讽道：“我又没卖给你。”
刘非凡苦笑道：“你退出了，《财富》就没了灵魂了啊。”
《财富》杂志一经问世，便轰动了新闻出版界。主要原因在于刘芳菲亲自执笔写的两篇深度报道文章。
这两篇文章如果不是在《财富》上发表，其他任何媒体都不可能发表这样的文章。
这两篇文章的核心都是在质疑体制优劣性，这对当政者而言，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因此，燕京方面有人注意到了之后，要求严查《财富》背景。
刘芳菲的文章，素以观点犀利而着称。如果任由她这样的文章在社会上蔓延，很可能引起更多人的共鸣，从而对体制造成许多困扰。
把《财富》收编，是一招高招。只要进入了体制，《财富》从此就失去了自由发言的权利。
“这是你的初衷吗？”刘芳菲冷哼一声道：“如果早知道你会这样，当初我就该答应你来办什么《财富》杂志。”
刘非凡苦笑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李启明临走时，态度明朗地表示了，《财富》不走被收编的路，就只能关门大吉。
他着重强调了一句，“这是省委副书记的意思。”
中部省委没有一棍子将《财富》打死，显然是给《财富》留了一条后路。省委的决定非常英明正确，毕竟，强行关闭《财富》杂志，会给社会带来更多的质疑。
收编《财富》，其实就是堵住了《财富》说话的自由。
“既然你已经决定《财富》要收编，你另请高明吧。我累了。”刘芳菲微微闭上了眼假寐。
这几天在省委调查组，她的身心都感受到了疲惫不堪。
虽然，调查组对她礼貌有加，该吃吃，该喝喝，也没人强逼她交代什么问题。甚至都没人主动找她有过正式的交谈。
但是，这几天她行动的自由被限制了。
一个人最怕失去的就是自由。特别像刘芳菲这样的人，可以不吃不喝，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不能没有自由。
“如果你退出了，《财富》就只能停办了。”刘非凡长叹一口气道：“因为，除你之外，我不相信任何一个人还能办好《财富》。”
“你开玩笑啊。”刘芳菲道：“社会上到处藏龙卧虎。能力比我强的人，大有人在。”
“确实是。”刘非凡认真说道：“但是，我不会像相信你一样，相信另外一个人了。”
刘芳菲吃惊地问道：“我是你什么人啊？你就那么相信我？刘非凡，别以为你现在是个市长，你说的话就能感动了我。我明确告诉你吧，我要出国了。”
“出国？”刘非凡狐疑地问道：“出什么国？”
“你不用问得那么仔细。反正，我不想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我要换一个环境生活。”刘芳菲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已经联系好了。过几天我就去办签证。”
“能告诉我去哪吗？”
“不想告诉你。”刘芳菲轻轻叹息着说道：“我是该离开了。这里再没有一个让我牵挂的人了。”
“国外可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好啊！”刘非凡暗示着她道：“国外的生活，并不见得比国内要好呀。”
“我没说好啊。”刘芳菲道：“我想好了，出去后，我可以去餐馆洗盘子，可以给人当保姆。反正为了活下去，我什么活都愿意干。因为，我需要自由。”
“难道你现在不自由？”
刘芳菲翻身坐了起来，死死盯着他看，一字一顿地问他道：“我现在自由吗？”
“至少没人限制你的自由。”
她扫了他一眼道：“我可能真看错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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