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年前】长留，绝情殿
“……青城与松历大战……神器不归砚出……玉浊峰内乱……有丹香满溢……韶白掌门身死……这些事情，你可知道？”
“我知道啊！”渺落漫不经心道，“这有什么不知道……当年不归砚被蓝羽灰带走，后又被夺回，没想到是藏在了松历山……玉浊峰有神农鼎，茅山有拴天链……韶白门的谪仙伞已在七杀……现在十方神器中下落依旧不明的，也就是轩辕剑和炎水玉了吧？”
竹染这次玩的手笔那么大，她若毫不知情岂非离谱。
白子画就问她：“你也对十方神器感兴趣？”
“这种牵连世界本源的至宝，没人会不想要吧？”渺落抬眸暼了眼未婚夫一如既往缺乏表情的俊脸，还没觉出他情绪不妥。
直到白子画怒不可遏把一堆战乱伤亡资料拍桌子上，冷冰冰问渺落，“我教你法术是让你滥杀无辜，涂炭百姓的吗？”
渺落还是不明所以……
她近期也在忙着筹备婚事，很久没有管过竹染了。虽然知道那货又在不干好事，但对于他坏成啥样了还真没什么概念。
主要是她也没有什么生死概念——因为她自己真灵不灭，是不死存在。而之前墨冰仙媳妇的例子，也让渺落晓得了，这个世界的生死大道并不算强。只要付出一点点力量做为代价，世界本身并不在乎生灵死而复活。
她就很委屈。
白子画居然凶她……而且，什么叫做他教她，虽然他确实有教她不少东西，但渺落大人的强大七成靠天生，两成靠努力的好吧！
本能用出的摄心术反馈出了眼前男子心中所想。
气头上的白子画又能想什么好话？
无非是认为自己错看渺落，后悔从前对她有失教导，才致今日六界大祸……诸如此类。
还差三天就要成亲了的渺落听着未婚夫的心音，不知怎地，忽而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是她生命刚刚诞生的最初……
经历洪荒、远古、上古三纪至今，先天神魔都死了几代。惶惶人道繁盛又腐败，扭曲的人心几欲胜过清圣天道……虚空之中，有妖灵孕育，生而强大，不输神魔。
最强大的护世神灵，四海八荒的曾经共主抛出天道神器，在三界之外新辟一地，用来吸纳存储腐蚀天道、人心生就的浊息。
浓郁的浊息汇聚，冥冥中为妖灵的成长提供了便利……几乎是妙义慧明境被完全开辟出的当时，渺落就在境中苏醒，里面旺盛的浊息凝就她的身形。
然后，这个世界对新生命的迎接，就是、一柄剑……很久以后，渺落才知道，那剑的名字，唤作苍何。是东华帝君斩妖除魔的利刃。
而那时候，她也早从懵懂新生的妖灵堕入了魔道……不得不说，那很轻易。仿佛堕魔是她生来注定的宿命。
所以东华帝君在她刚刚诞生的时候，就冷冰冰的对她出剑，想把她诛灭在襁褓里也对。
所以东华帝君封印她七万多年，从生到死都不愿让她踏足外界一步，不愿让她接触其他生灵，也对。
所以那些神仙魔族有志一同的帮助东华封印她，都对……
但是，你怎么可以和他们一样？
………………
“够了！”
渺落说，“那些事情，是我做的又如何？”
你要杀了我吗？
“砰——”青瓷茶盏迎面飞来，白子画道，“你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那倒不至于……
有血迹顺着额头眼角蜿蜒流下，仿佛血色的泪水：
只是，我已经可以开辟体内小世界了，你知道吗？我研究出控制大道交感、浊息外溢的方法了。不会再对别人心境造成污染了。
我发现人心扭曲积淀出的浊息，作为念头、作为能量还是挺好用的。我可以把里面不好的东西都吸收掉，剩下来的物质，不比你喜欢的灵玉差喔！
但是，或许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吧！
竹染总是说她蠢，或许也没错。
浊息再怎么净化提炼，到底也成不了秉持天地灵气而生的灵玉。
所以，我又怎么敢觉得，你就会喜欢呢？
所以，你果然、还是后悔了，不想娶我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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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
长留仙山，大瀑布下
被勒令苦补基本功的霓大小姐举着木剑，拔剑断水。一遍遍的被水冲倒，又一遍遍的爬起来再练。
直到腕间有熟悉的灼热感传来，霓漫天一时失神，被水冲倒后却没急着爬起来再练。而是就势跪坐在水中大石上，娇声说道，“夫人，您回来啦！”
“他不在这。”渺落提醒霓漫天，“你可以不再这样唤本尊了。”
霓漫天就很疑惑，“那该唤您什么？”
“和从前一样即可。”
“妖尊？”这在仙界中人看来可不是什么正面的尊称。霓大小姐更不解了，她试探着询问渺落，“夫人和尊上外出游玩许久，尊上是有哪里做的不妥，才惹夫人生气了吗？”
是的，她知道渺落和白子画出去玩了。
因为出去玩的渺落懒得分心思教导她。而她这个在大瀑布下练基本功的主意则是白子画出的。
“那倒没有。”渺落想了想道，“他这趟游玩之旅，待本尊还是挺温存的……本尊过的颇惬意。”
“只是当年本尊与他虽有婚姻之约，最终却未成亲。所以，你一直唤本尊夫人，会令本尊感觉不适。”
“啊……为什么啊？”
“因为他忘记了婚期。”渺落嗓音淡淡，不太开心的伸足踢了踢水。
当年白子画赶在婚礼前三天过来找渺落吵架。最后到了原定举办婚礼的日子时，渺落人还被关在长留仙牢，择日问审呢！
白子画自然不可能去牢里面和她成亲。
这就直接导致渺落苦等一天，等过了婚期后，愤而与君绝，转身重走来时路，果断离开了这个令她伤心的世界。
只留一个化身，还是为了琉夏。
——她是茕茕孑立、一无所有、无家可归之人，但琉夏还有哥哥。
无论竹染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没了情郎的琉夏也都还有血亲在等她回家……只要离开长留、离开竹染，回到妖魔界，回到杀阡陌身边，琉夏就还可以重新做回本来的自己。
渺落希望她可以。
“忘记婚期？”霓漫天不太相信有人会连自己成婚那种大日子都记错，尤其还是白子画那种看着就靠谱的人。她想，“这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许是尊上恰好遇事耽搁了，或者，心有所悟闭关忘记时辰了？”
可其实自己也明白，这些理由都有点牵强。因为以白子画的修为实力，天下没什么事能绊住他的脚步。就是杀阡陌打来了，他有心脱身的情况下也不至于被缠太久。
至于心有所悟，闭关之中忘记时辰则更不现实。因为长留上仙几百年前就是上仙了，前方无路，进无可进……
而他现在也仍然处于九重天上仙境里，或许法力更深厚了，剑法更精进了，可境界是没有什么突破的。没有突破的正常修炼不至于让人物我两忘，忘记时间。
渺落道，“不必费心给他找借口开脱，他就是后悔不想娶本尊罢了！”
哼，不娶就不娶……世有梧桐三千，何枝不可栖身？
之所以会在白子画二度后悔，又来找她的时候，答应再给他一次机会。也只是因为妖尊大人比较懒，就懒得物色新对象，还要再重新协调而已。
所幸这一次，他至今倒还不曾让她失望。
“行了，往事休提。”
渺落大人自认是个大度的人，不爱与人斤斤计较。也没兴趣一直和白子画翻旧账翻不停。“你只需听我话即可。”
“我看尊上对帝尊是真心的。”霓大小姐不敢违逆渺落的意思，但还是坚持己见，嘟嘟囔囔说了几句。
“你最近很闲么？”竟然会来管她的事。渺落抬眸瞟了霓漫天几眼，漫不经心道：“如果闲的没事干，就自去找点打发时间的乐子……哪怕继续渎神也无所谓，本尊不惧造物神灵，异朽君一类的家伙，更从来不在本尊眼里……”
只要少管她的事就好。
霓大小姐不太理解渺落话里某些用词，但也不太敢问。只是大致明白渺落说的是她从前老喜欢与花千骨别苗头的事。就吐了吐舌道，“我最近有听尊上训导，努力充实道基啦！都好长时间没搭理过其他人了……”
转念又想到渺落最初培养她，好像就是看中了她爱与花千骨相争比较，于是又道，“花千骨最近好像和异朽君一起去茅山了，说是要把茅山掌门的位置交还给茅山大弟子云隐……具体情况，帝尊若想知道，我可代帝尊传书给我爹和师父问问……”
她师父，当代长留大弟子落十一，摩严的徒儿。这次代表长留去茅山道贺观礼的人选就是了。
“那倒不必……”
霓大小姐的好意渺落心领了，但是听人转播多没意思。她想要看戏的话，让白子画观微去看多好。且用不上霓漫天呢。
——虽然观微术上造诣比檀梵略差，但天下也很少有结界能挡住白子画的窥探了。就是他一般不会擅自窥探别派事务……
不过茅山掌门继位大典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面向六界的，所以如果渺落有兴趣，他应该也不会拒绝渺落。
“倒是你，你师父去了茅山，你怎么还在长留？”渺落道，“你不是很喜欢你那个师父么？”
要是白子画的建议打扰到她的小朋友发展恋情，她想她还是应该宽慰一下小朋友。毕竟修炼这种事情在她看来真的很没意思……要不是曾经妙义慧明境中她不修炼就无事可做，而东华帝君其人又实在欠揍，渺落想，她是不会拥有如今修为的。
“啊……哪有……”霓漫天闻言红了双颊，不无羞窘道：“我才没有喜欢师父……”
时人师徒关系不下父女至亲，白子画和渺落可以不顾及外人眼光，因为他们够强。但，对于一般人而言，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人言可畏，不是假的。
“帝尊、帝尊从前不是也劝我，师父那等端方君子，太重规矩，非我良配吗？”
“嗯，这话是本尊说的。”渺落觉出了一点味道，隐隐要对霓大小姐刮目相看了，“所以你及时止损了？不错、很好、很乖……”
小姑娘大有可为啊，比澜风个欲断不断的要强。至于她自己是什么货色，渺落本能忽略了。
但其实，一个从小爹疼娘爱，生活富足的千金大小姐，年少懵懂时的青涩暗恋，能在她心里占据多大份量呢？
这种无始无终的朦胧情感，想不开时易生执念，若能看开，不过也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澜风……能从混血鲛人奋斗到妖魔界前五把交椅。她经历过的事情绝非一般人能有。想入她心很难，但相对应的，她那种人一旦动心，想放下更难。
渺落忽而又想起了琉夏，那也是个明媚动人的小姑娘啊，可惜因为竹染早早凋谢了。
“……你会弹琴吗？”
“什么？”霓漫天不懂渺落怎会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但她这种出身的世家千金，琴棋书画自然都是从小学的。事实上霓大小姐于诗画音律一道上还很精通。便及时应道，“会啊！帝尊想要听我弹琴吗？”
“嗯。”渺落微微颔首。
等霓漫天爬出瀑布，用真气蒸干身上衣物，又从墟鼎里取了桐木琴来轻抚丝弦……
悠扬琴音里，她更想念琉夏了。
所以她就教了霓漫天一套剑法。
——是的，她让霓大小姐弹琴给她听，然后她教了人家一套剑法。
一套曾经竹染自创的剑法。
“主要精诀就是 “缠”、“绕” 两招，舞动时若春风拂柳，细雨穿花……”
“好看吧？好看就对了，但可千万别真把它练成了剑舞……竹染用剑杀机不露，只是藏起来了，真下手可比谁都狠……这是剑法，不是舞……”
“你要是想学剑舞，我这有别的，白子画编的，杀意不重，也挺厉害。”
“嗯嗯。”霓漫天学的很认真。
因为渺落从前很少教她这些，妖尊擅法不擅剑，之前主要还是给霓大小姐提升修为比较多。但长留，包括当世绝大多数门派都是以剑为尊的。
“对了，这剑法要是两个人一起，还有合击秘技……配合起来剑网绵绵，滴水不漏不说，威力也会倍增……你要是有同门的话，可以拉人一起习练。然后熟练了，就可以再试试用双手剑了……”
霓漫天：“好的！”
………………
霓大小姐从渺落这里新学了剑法的事情很快传了出去。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就是了。因为霓漫天出身使然，本来就博览百家所长。
而长留仙山海纳百川，也从不禁止弟子带艺投师，对于另有机缘的弟子们一向都持宽容态度……
可摩严在看了霓大小姐新学的剑法后，却很难保持住他百年不变的平静道心了。
……竹染。
那是他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
“这是你师伯从前自创的招法……关键点在快慢得宜、虚实结合，很考验技巧……初学者难得其中剑意，使来便只是仙品中上，难得在合击之术上颇有妙处……”摩严说，“不如就让你朔风师兄和你一起练习吧！”
也是落十一亲传的徒儿、属他嫡系的徒孙，传承竹染的剑法，理所应当。
“是。”霓大小姐对此也没意见。
因为朔风和她同年入门，又是一起拜师落十一的。本来就经常一起练习功课。
朔风对此也很习以为常。
从前渺落放霓漫天自由发育，而白子画也不管她的时候……霓大小姐几乎每天都会和朔风一起去后山清溪切磋比拼水系术法（霓漫天五行属水），而一起练剑更是常事……
他早就习惯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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