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气得身子发颤，走过来指着商非雁的鼻子就骂：
“姓商的臭小子，我老太婆承认，起初是我们石家对你有所求，可为了救你，老太婆我花光了棺材本挨家挨户的去跪求村里的猎户帮你赶走仇家。我孙女石小田更是对你尽职尽责，你没来石家前我孙女好人一个，你看看现在，浑身是伤，全身就没哪个好地方。”
“我知道你不是我们这种小山窝里的人，你身份是高贵，你终究要回你的家！我不求你将来能把小田带走，更不奢求你家人能看得上小田，老太婆我只求你在这一日，对我孙女好一日。可你呢！以怨报德以仇报恩，对小田你就没过一个好脸色！我看你就是有娘生没娘养！”
奶奶的话像锥子一样扎进商非雁的心里，商非雁抬起发狠的眼瞪她，咬紧牙关顶嘴道：
“对！你说得没错！我他妈有娘生没娘养，我爸我妈早就不要我了！我就是个贱种行了吗？我就是不想留在这间破屋子怎么了！我就是不屑对石小田好怎么了！”
石小田看着他，心头几乎滴出血来，商非雁对她，原来只是不屑吗？
呵！
到底是她太自作多情了。
石小田没有说话，自顾抬步出门。
商非雁看着她的背影，心脏密密麻麻的疼起来，石小田，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商非雁接下来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石小田的心脏上。
“石小田！你以为跟我拜了个堂我俩就是结婚了吗？你以为你哭我就会心疼你吗？你不过就是我生命里一个轻微得不能再轻微的过路人！你以为你花个十年寿命我就会稀罕你吗！你也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家伙，要我对你好你配吗！”
“啪！”爸爸冲上前来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商非雁震惊地看向爸爸，他从未想过温柔的爸爸会是这辈子第一个打他的人。
“喊你一声爸你就真当你是我爸吗？我告诉你，就是我亲爸也从没打过我，你当你是谁？”商非雁的话又狠又毒。
奶奶还想骂回去，石小田却拉住奶奶，自顾走到他眼前，她没有哭，只是很平静。
她沉默着一句话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并不深的拥抱。
商非雁怔着，什么动作都没有。
石小田说：“商非雁，你自由了，我不会是你的负累。”
她退后离他一步远，其间，却如天涯。
商非雁失望的看她，转过头时两行热泪奔涌而下。
商非雁大步朝着下山的路离开，一口又一口的冷空气被他吸进嘴里，可此刻的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下自己的心。
下山的路很远，他从上午走到天黑才走到镇上，镇上没什么人，只有一两家夜市刚刚出摊。
商非雁从夜市摊边路过，香气引诱着饿了一整天的他，可他身无分文，要么先去找份工作，要么和之前一样去商店偷东西。
北风很冷，商非雁收紧衣衫，将手放进口袋。
他脚步一顿，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钱，他的口袋里怎么会有钱？还这么多？
商非雁掏出钱数了数，竟有8百多块！
商非雁的视线移到手腕的红绳上，是石小田！
临走前她别扭的抱他，是为了把钱塞到他的口袋里？
不对，石小田不可能有这么多钱，家里管钱的是爸爸，是爸爸给石小田的！
商非雁迎着北风，眼睛被冷风吹得火辣辣的。
原来他们……早就为他的离开做好了准备。
商非雁双腿发软，他右手紧紧抓着钱，左手攥着右手腕上的红绳，缓缓蹲下身来，眼泪一滴又一滴的落在泥地里。
等哭累了，商非雁擦干泪直起身，他将钱揣进口袋底部，一言不发地往车站走。
“阿哥，来份葡萄吗？”路过水果摊，一小女孩喊他。
商非雁转头看向水果摊上的葡萄，他买了一串，没有剥皮，一口又一口的往嘴里塞。
没有剥皮的葡萄又酸又涩，可石小田却偏说没有剥皮的更好吃。
走到车站，葡萄吃完了，酸涩的味在他嘴里不绝如缕。
他坐在车站对面的车站，抬头看着昏暗的路灯，他想……
他想她了。
他从没这样想过一个人。
不到两个月，他经历了爷爷的去世，经历了从少爷变乞丐的日子，经历了拜堂成亲成为一个小姑娘的丈夫，经历了一段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爱情，经历了一个很特别的家庭带来的特别感情。
他曾经天真的以为奶奶在村里很有名望，否则怎么可能能够找到这么多人帮他赶走追杀他的恶徒。他真的想过很多种可能，可他唯一没想到的是，奶奶居然会挨家挨户的给人跪下磕头，还花光了这本就贫穷的家庭的所有积蓄。
他也曾以为爸爸不过是个无声的，沉默的中年男人，他其实没真正把他当做过自己的爸爸，他只是偶尔随石小田这么喊他而已，在他心里，他认为自己是没有爸的。
而石小田……
呵！他真是个恶毒的人啊！怎么能对石小田说出那样血淋淋的话！
十年寿命换他平安……
除了她，这世上还会有这般傻的人吗？
商非雁从长椅上起身，他一步步朝车站走，最后越过车站，连夜步行回南溪村！
他不得不承认，他想她了，很想很想她，他想告诉她，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想求她原谅他。
一直到天色微亮商非雁才走到家门口，此时双腿早已不听使唤的发抖。
“咚咚咚”商非雁在外敲门，敲了很多次。
“来了来了！谁啊这一大早的！”奶奶披着衣服，急急出来开门，看到商非雁时脸色一顿，叹了声气：
“回来了，饿不饿？奶奶给你下面吃。”
商非雁眼眶一红，抿着唇，眼泪簌簌落下来。
“阿奶，对不起。”商非雁哽咽地说，奶奶伸手用手背给他抹去眼泪。
“昨天阿奶说话重了，阿奶没有什么文化，脾气又急，你莫怪阿奶。”
奶奶小眼浑浊，嘴里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转身就进厨房给他生火煮面。
爸爸寻声出来，见着商非雁站在门口，不由得愣了愣。
爸爸躲开奶奶的视线小声将他往外推：“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了！”
“阿爸，对不起”商非雁说。
爸爸看着他，脸色异常沉重，许久，爸爸伸手拍拍他的肩：
“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吧，以后若是想走了，阿爸会和小田好好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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