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齐之芳，这几天下班后就会特意绕路，经过街道那边回家，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逮到机会再次看见了刘大海 。
故作姿态的半侧着身子紧抿着嘴角，眼神里透露出内心充满的委屈，仿佛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小花。
刘大海仔细一看，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心神色，上前温和的说“齐同志！”
齐之芳腼腆的一笑，随即满脸又充满忧郁，低头要走，就那熊样仿佛马上就要去寻短见一样。这刘大海作为一名街道干事咋能让她这么走了呢？赶忙上前问“怎么了？看你心事重重的，遇见什么事了吗？”
齐之芳眼泪唰的流了下来，然后倔强的擦了眼泪说“没事，就是心里堵的慌。刘干事你忙吧！”
刘大海也没再走，只看着齐之芳，轻皱眉头说“有人欺负你了？”
齐之芳轻声哭出来“我被人欺负不是正常的吗？其实我知道连您内心里也是瞧不起我的，就因为我是一个寡妇 ，什么脏水都能泼我身上，要是我心性不坚定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被人骂几句，撂脸子什么的我是难过，但到底还能过下去，可是现在我真的过不下去了。”说着就蹲下身子，蜷缩成一团低头捂着嘴就呜呜呜的哭出来了。
刘大海四处看了一下发现没人看，赶忙低声劝道“你别哭啊！再说我也没看不起你 ，连毛主席都允许犯错的同志改好，改好了还是我们都好同志！你别钻牛角尖啊！”看着齐之芳一直在哭，他也没啥办法了，无奈的说“要不你要信得过我，就跟我到办公室说说，怎么回事。”
这是刘大海想到最完美的解决方式，齐之芳属于刑满释放人员，她的心理，生活，街道都是要重点关注的。
齐之芳抬头问“不耽误你吗？我怕你家人误会！”
刘大海赶忙摇头说“没事没事，我老婆孩子在老家呢！平时就我一个人，早点晚点回去都行。”
齐之芳的心里一紧，站着两个带翅膀，一黑一白的小人在脑子里说话，小白人说原来刘大海结婚了，还有老婆孩子啊！小黑人说有不住一起怕什么？只要锄头挥的好，还怕墙角挖不到？小白人毕竟是好人所以他是小黑人说的对！
就这么着犹豫都没超过三秒，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刘大海给他倒了杯水，双双落座后，刘大海严肃的说“齐同志，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跟我说，我会给你做主。”
齐之芳擦着眼泪说“刘干事，我把你当成自己人，有些话就不怕你笑话了，也不背着你。你给我评评理，外人欺负我就算了，我没想到家里人也欺负我，我小女儿今年初中毕业，按政策要下乡，家里人就要让我把工作让出来，可是我这工作怎么来的您也知道，我……”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哭的伤心欲绝好一会才说“我不让工作他们就骂我，说不认我，也不让我回家了。我以后连家都没了………”说着就趴沙发背上开始哭。
刘大海也懵逼了，他心里清楚齐之芳犯了几次流氓罪，最近这次尤其严重，被判劳改，不到一年能回来进兵工厂上班这事透着蹊跷，但是他也不是什么都没见过的职场小白， 其中猫腻怎么会想不明白。
心中也暗道“这娘们儿还真是无情无义，不愧是能犯流氓罪的女人，这一身浪荡风尘味儿，那是毫不遮掩啊！。”他心里门儿清，身背这种档案的子女下乡肯定去最艰苦贫穷的地方，就算侥幸能回来，那不死也得扒几层皮下来，初中毕业也就十五六岁，这娘们居然让这么小的孩子，在有办法的前提下去那边，想想就不寒而栗。
但是嘴上还是安慰“齐同志，这事你做的对，知识青年就应该去接受中下贫农再教育，温室里养不成能经历风霜的花。”
齐之芳抬头哭的泪眼婆娑的看着刘大海说“我就是想着响应国家政策，想着好歹下去两年 之后再来接我的班。可是他们就不理解我，我这心里堵的啊！”
刘大海点点头说“没事，你做的对。”然后看了一下手表说“那先这样吧！时间也不早了，齐同志你先回去吧！”齐之芳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说“哎！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刘大海点头，等齐之芳一摇三晃的出去后，不由轻笑一声，这时候装正经，谁不知道刚到兵工厂第一天就跟自己儿子换工种的事，不过刘大海看着齐之芳这做派也在替自己的老领导不值。
救这么个没骨头的女人，怕日后麻烦不断，也在思量要不要跟领导透个消息。
齐之芳跟刘大海说完话只觉得身心舒畅，觉得找到知音了，刘大海人还真不错，我都那样了，也没占我便宜，一直保持距离，然后开开心心往家走。
回去后给自己做了个猪油葱花热汤面，她得把自己养好点。因为刚回来没几天，李念军的警卫员就给送来了二十块钱和三十斤粮票，留下了一句有困难就去找他，结果齐之芳舔个大脸说她要养孩子，工资不够。
然后这个月又去要了二十块钱和三十斤粮票，和自己的工资加起来，那活的是一个滋润，到家后她边吃面条边想“原来一个月拿38.5的工资一个人就光吃饭，能活的这么滋润啊！怪不得魏淑清死活要离婚。”她自己也想了，得吃点好的把自己养养，那一年在东北把自己祸害的不轻。当然她是打算一直去要的，默认那二十块钱和粮票是补贴她的。
吃完饭又用热水把自己洗了一遍，抹了蛤蜊油就上床躺着去了。
在床上算计着下个月钱到手了，她就能买新衣服了，然后美美的睡了。
再说王东得知王红就要下乡了，心下把齐之芳骂了上千遍，气的掉头就跑叫嚣道“我找她去！”
王红拉住王东说“哥，别求她，她就是给我工作，我也不要，不就是下乡吗？我不怕。反正以后我也不认她。”
王东眼眶红红的说“红红，你……”
王红忍着眼泪说“我走后，家里就剩你和姥姥了，哥，以后你就替我孝顺姥姥吧！”王东点头，说不出话， 他怕一开口眼泪就会流出来。
王红又看着齐母说“姥，你好好的，等我回来孝顺你。”祖孙三人抱头痛哭，都更恨齐之芳。
王东给王红拿了五十块钱，和30斤粮票，一些日用品票，加上知青办给的钱票都让拿走了，说每个月还给她寄，在万般不舍中王红背上行李走了。
齐母和王东送走了王红后，王东回去上班，齐母回去纳了会鞋底，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往学校走。
赵爱国跟同学道别，就看到了齐母 笑呵呵的说“老太太又溜达了？”
齐母勉强的笑了一下“是啊，又溜达过来了！”
赵爱国点点头说“要一起走走？”
齐母微笑点头就过去了，两个人并肩走着，赵爱国看着齐母兴致不高，眼皮还肿了说“老太太咋滴了？还哭鼻子了？你家老头给别的老太太送小手绢，没给你？”
齐母瞪他一眼，说“瞎说啥！我老头子早去见马克思了！我心情不好是因为我外孙女今天下乡了，以后那房子就我和我外孙子住了。想起这个事我就心里不是滋味！”
赵爱国眨眨眼睛看着齐母说“你闺女不跟你一起住吗？”
齐母噎住了这咋说，总不能说闺女是劳改犯，现在自己在外面住吧！支支吾吾的说“她自己有房子……”
赵爱国疑惑的说“那你外孙子和外孙女咋不和他们的妈一起住？跟你住啥？”
这事在这个年代还挺新鲜的，因为一般孩子都是跟着爸妈或者爷爷奶奶住，除非有啥事了才去姥姥姥爷家，当然特殊情况或者高干家不算在内。
齐母叹了口气没继续说，转了个话题说“我这孙女可怜啊！还不到16岁就下乡去了。”
赵爱国点头说“那可不是？水灵灵的小白菜去那地方没几天就变成老白菜帮子了，我说你老咋教育的啊？把闺女养成那样不近人情啊！”然后捂着嘴说“不对啊，这个时节点去大西北的都是有点问题的人家，老太太，你可别不是有污点的人家吧！还见天儿来找我，可别害我啊！”
齐母气的满脸通红，不高兴的说“我孙子，闺女都在兵工厂上班，能有啥问题！你人不大，想的到挺多！”叹了口气说“这不是开始她妈答应给他工作，就没着急报名，结果耗到最后，就剩大西北了。我那个闺女啊！打小就自私自利，没个计划，好几份工作都作没了，这又得了一个不知道能干几天的工作死活都不交出来，谁说都没有用……”
赵爱国笑着说“这年头一份工作都传下去，你闺女能找好几份工作！是这个。”说着伸出大拇指，接着说“这女人有性格啊！怎么说来着，阎王叫她三更死，她一更就过去了，主打一个我命由我不由天啊！”
齐母噎的不知道说啥，跟看二傻子似的看着赵爱国，心说“这孩子长的挺好，这嘴属实不会说话啊！”
赵爱国偏偏没那个自觉，小嘴还在得吧得吧的“你女婿呢？咋没听说过孩子爸爸呢？”
齐母叹了口气说“我女婿是烈士，为了保护人民财产牺牲了。”
赵爱国豁了一声，“好家伙，还是军嫂呢？咋就这个觉悟！她为啥不管自己的孩子啊？又找下家儿了？”
齐母摇头说“没有，她一直一个人。”
赵爱国恍然大悟眼睛一亮，八卦的说“我跟你说，老太太，你没事还是去她家看看，一个寡妇家家不养孩子，不为孩子着想，还躲出去一个人过日子，这不正常。可别出事了。”齐母刚要反驳，就看赵爱国眼睛一亮说“老太太您老自己走吧！我看见我爷了！”
“爷！爷爷！等我，等我……”一溜烟就往前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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