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迟顺手从墙上取下一个火把，跟着周圆圆的脚步往地牢深处走去。
里面的空气很潮湿，带着股下水道般的腐臭味。
二层的几个守卫此刻也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季迟拔出折叠刀，想要把他们全都了结，却被周圆圆拦住了。
周圆圆握住他拿刀的手，阻止他的行为：“你要干嘛？”
季迟说：“趁他们都没有反抗能力，直接一刀杀了。”
周圆圆深深叹了口气，没收了季迟手上的折叠刀，拿过火把，无视了青年的抗议，拉着他的手，继续往深处走。
周圆圆道：“杀人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一种手段，不要让它变成你的生活，我们已经没有必须把他们全部杀掉的理由了。”
季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他很讨厌别人对他说教。
但是又没有可以反驳的点。
其实，他不喜欢杀人，很不喜欢。
相比于做一个刽子手，他更想要看身后的亲人朋友展露出美满的笑容。
他进入这个游戏，也只是想让哥哥不用再那么辛苦，分担他肩上的重任，能够一直快乐下去。
所以，他不敢赌。
他不敢去赌这些人会不会在清醒后反过来杀死他，所以才想要先下手为强。
因为，这里绝对不能是他的终点。
他一定要回去。
周圆圆虽然性格暴躁，有点不近人情，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身边的青年情绪十分低落。
他轻笑了一声，停住了前进的步伐：“你现在是不是很不爽，觉得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对你的决定指手画脚。”
季迟点了点头。
他又笑了，但这一次，语气里是从所未有的认真：“抱歉，一开始不该那么排斥你，我为我之前对你的轻视向你道歉。”
“一开始我确实认为，你只是个想抱大腿的新人，没有真本事，是我太小看你了。”
“昨晚，你本来可以在我盲目追逐老鼠的时候抛下我自己离开，但你还是跟上来了，不管是因为怕我一个人出现意外也好，还是单纯想把猎枪要回去也好，谢谢你。”
季迟看着那只正拉着自己的手，心里泛起波澜。
什么啊……为什么在这时候说这些？
还这么郑重，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周圆圆又伸出手，摸了摸青年的头顶，继续笑着说道：“不让你把他们杀死，只是因为，我觉得你还是个孩子，杀人不该是你的日常，你也算是我的后辈吧，既然有前辈在这里，肮脏的事情，还是让前辈来做吧。”
季迟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他撇过脸去，嘟囔道：“才没有，我已经21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周圆圆说：“那不也还是个刚初入社会的黄毛小子吗？好啦，先去完成任务吧。”
说完，他拽着青年往地下三层走去。
季迟跟在后面，不解地看向身前的青年。
他现在才注意到，在周圆圆的头顶，已经没了之前那团代表‘恶意’的黑雾了。
原来，恶意也不是绝对的啊。
那他，是不是可以把眼前这个男人，当做是自己的朋友？
不过这种事，还是先问问对方好了。
可他思来想去好半天，一直没有找到开口的机会。
两人来到第三层的最深处，终于在一间牢房内找到了一个孩子。
但此时的两人，已经无法确认眼前之人到底是不是老鼠口中所说的那个孩子了。
因为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半人半羊的生物。
男孩蜷缩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他此刻已经开始转化了。
他的额头上长出了两只黑色的山羊角，双腿也变成了羊蹄的形状，看着好不恐怖。
周圆圆拿着火把往里面照。
灼热的火焰把监牢里的生物吓得连连后退，瘦小的躯体不停地打颤。
见状，周圆圆蹲下身，锋利的目光扫过里面的生物，他面无表情地问道：“喂，你认识一个叫克里夫的人吗？”
听见熟悉的名字，半人半羊的男孩小心翼翼的点了点头。
他有些害怕眼前的两位陌生人，小声说：“克里夫……是我以前养的老鼠。”
看样子他们没找错。
两人对视一眼，走到一边打算先商量一下。
周圆圆说：“他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我们还有救他的必要吗？”
季迟沉默了几秒：“可是……他还没被完全转化。”
他们都在担心，生怕这个孩子已经成为怪物的一员。
如果他已经是怪物了，他们是无法把他带回去的，只能就地杀死，然后再把尸体带回去。
沉默了许久，季迟还是决定给这孩子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快步走到铁牢旁，蹲下身，朝里面的男孩问道：“你是……叫库里塔吧。”
顶着山羊角的男孩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养的老鼠让我们来救你，但我们必须确认，此时的你还是人类，如果你已经变成了怪物，我们是没办法带你离开的，那样的话，我们只能把你的尸体带回去了。”
“所以，你必须向我们证明，证明你是个人类。”
说完后，他便静静蹲在地上，等待着男孩的答案。
男孩沉默了许久，最后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的陌生男人，眼里已经没了方才的恐惧，取而代之的反而是一种悲戚。
库里塔摇了摇头：“抱歉，先生，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们证明，不知道要怎么做，你们才会相信我。”
“我不知道，人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但要是可以选择，我更希望自己，能以人的身份活下去。”
“如果你们认为我是怪物的话，就请杀死我吧。”
“库里塔不想以怪物的身份苟活下去。”
他的眼底布满了哀伤，就像一条被人抛弃的小狗。
周圆圆最后还是心软了。
他走上前，用螺丝刀打开了困住男孩的铁门。
他向季迟点了点头，随后看向男孩，认真地道：“那你就以人的身份，继续活下去吧。”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的话，那我相信，你绝对不会变成怪物。”
随后，他将手里的火把递给季迟，蹲下身，示意男孩爬到他的背上。
见男孩迟迟不为所动，周圆圆催促道：“上来吧，没关系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快点离开。”
听他说自己没关系后，库里塔这才小心翼翼地爬到他的背上，瘦弱的双手就像两根豆芽菜一样，搂住男人的脖子。
“抓紧了，我们要开始逃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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