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程竹瑄做了个梦，刚开始以为是噩梦。醒来之后，也记不住梦里是什么，只觉得可怕的很。
之后连续两三天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见女儿跳楼了，又梦见女儿被一个闹自杀的女人推下楼，摔死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这梦吓醒的。
梦里，自己和妻子两人对千千的态度也不好。
这梦让程竹瑄记住的不多，但记住的几个画面，不是妻子在谩骂小女儿的，就是他们夫妻俩在指责小女儿不懂事。
最深刻的那个印象，就是千千摔下楼，又被那二楼跳下来的疯癫女人砸了一下后，满地血的可怕场面。
程竹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还连续做了那么多天的梦。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是不是小女儿出了什么意外？
但是问两个孩子，都说他们妹妹挺好，只是忙。
儿女那问不出，身边的人也问不到什么。只好去问孙辈的孩子，随口一诈，从外孙女那诈出了消息。
他只是猜测的问“你小姨是什么时候走的？”
没想到答案竟然......
知道女儿死了一年多快两年了，程竹瑄满脑子都是女儿摔下楼满地血的画面。心脏疼的喘不过气来。
在程竹瑄梦见那个梦的时候，成盈盈也做梦了，她的梦里全都是刻薄的自己。
让老了平心气和的她看了都忍不住生气，怎么能刻薄到那种程度？
她告诉自己，自己不是那样的。
可是，那些骂人的画面的话语，都十分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精神不佳，浑浑噩噩中，听到老伴说什么谁死了。
“谁死了？”
成盈盈以为又是他们这一辈的什么人过世了，毕竟他们夫妻这样高寿，还活着的不多了。
没想到是千千，她那个来不及弥补，也没有弥补机会的小女儿。
知道千千死了快两年了，成盈盈脑子嗡嗡的响，再醒来时，和老伴都在医院里，一人在一张床上躺着。
睁开眼睛，脑海里还是那些辱骂她的画面。
成盈盈在想，那是她吗？
怎么能丧心病狂的只为钱就想把她自己养大的女儿嫁给大她十几岁还有孩子的老男人？
那是她吗？
怎么能那么的变态，把人骂哭了，还要辱她两句，让她不要哭出声来恶心她。后来，忍着不哭了，又骂她冷心冷肺没良心。
多夹筷子菜能骂，不夹菜能骂，走路出声音能骂，走路没声能骂，做家务能骂，不做家务也能骂，往家里买东西能骂，不往家里带东西也能骂......
那是她吗？
明明儿子不想结婚，明明儿子还小想先拼搏事业，她却把儿子不着对象结婚的理由怪在她头上，怪在她跳楼害的家里没房子的事情上？
是她，都是她。
知道女儿内疚因为她跳楼奶奶死了的事情，她偏偏和别人说起，偏偏在别人说她害死她奶奶的时候冷眼旁观。
在她死后，在儿子想为她讨个公道的时候，收下对方的赔偿款，接受是意外，不让儿子继续找人麻烦的也是她......
梦里的她过分，梦外的她年轻的时候也没好到哪里去。
年轻时那些被她忘记的不愉快的回忆又在梦里清晰起来了。
用千千的钱买的第一套房子，她就没想过那套房子真的会是女儿的。
所以知道她装修风格是按她自己住来设计的，她很生气。
就算装修被她改了。
可积攒的怒气没消，而且，她和丈夫还是理亏的一方。
恼羞成怒。
明知道孩子买了车也是放家里给他们开，她还是借着那个理由把人骂了又骂。
后来的种种，她都是想把控小女儿的钱。
怎么能那么幸运，彩票一直中奖？
怎么能那么厉害，接几个任务就能赚几十万？
怎么能自己把那些钱都留着，不上交给他们当父母的来保管，来分配？
怎么能这么自私？
偏心，她一直都是偏心的。
偏爱大女儿，偏爱儿子。
所以小女儿出息了，有钱又有能力了，她就想着让小女儿财富均分给她哥哥她姐姐。
总不能她一个人富裕，他们还在为温饱挣扎吧？
房贷车贷要是背上了，阿雨阿砚他们还怎么能好好生活，轻松生活？
可是那孩子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不贴心了。
被她骂了一回，在医院晕了一回之后，这女儿就变了。
后来，和他们的矛盾越来越多，和他们也越来越不亲近了。
孤僻的让她觉得这女儿等于没有。
后来，看到丈夫因为小女儿不回家，经常睡不着。她开始反思自己，也开始后悔，毕竟这女儿那么厉害呢，所以想和小女儿打好关系。
可是，小女儿她不需要父母了，不联系也不在意他们了。
她忍不住和人抱怨，抱怨着抱怨着，曾经自己的那些所作所为都忘了。
只记得，她有一个厉害的女儿，可惜那女儿没良心。发达之后就不亲他们了，所以连回家都不回了。
欺骗别人劝解自己的话说多了，她自己都信了。
委屈的很。
可对小女儿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这两天的梦，她都忘了，她在小女儿还小的时候对她的态度有多恶劣了。
这几年的清闲生活，是这个小女儿给的。
想到过世了快两年的小女儿，想到今年少了的年货和红包，成盈盈的心里也说不清是后悔多一点，还是担心多一点。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心里的感受了。
她的睡眠出了问题。
总能梦见她对女儿的谩骂。有之前那个奇怪的梦里的场面，也有实际发生过的场面。
成盈盈心中的悔恨随着梦见的次数，增加的越来越多。
从知道女儿已经去世的消息后的程竹瑄心麻麻的疼。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还有时间，还有机会，就算女儿因为之前他的忽略他的不作为不想原谅他。
但等他要死了，总能听他一句道歉。
他把这么多年一直想着的道歉的话留在了自己临死前，没想到不是他走前头，而是她走前头。
上次她回家住的那半个月，他就该道歉的。
他们夫妻两人的所作所为伤害了孩子，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过了那么多年。
他们早该道歉的。
为什么，每次看到她淡淡的表情，他都会想：等下一次，等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
没有机会了……
他早该说的“对不起”，迟了40多年，没说出口，以后也没机会说了……
“我对不起你……千千……爸爸对不起你……”
程竹暄悔恨的泪水让程时雨看了都心酸。
妹妹……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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