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世茂此言一出，天幕下，静得是针落可闻。
这样的决定，于苏世茂而言，算是深思熟虑，意料之中吧。本不愿走到这一步，可话说出口后，稍稍冷静了些，苏世茂又觉得整个人好似卸掉了重担一般，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
家族兴荣的担子压在身上这么多年，期间做过了多少违背心愿的事情，虽然过得富贵，可心房上的一角，总是缺失的。
而今，随着分道扬镳的话语说出，这缺失的一角，就这么神奇的被补齐了。
“没了这些重担，我也可以学着女儿那样，去过一些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轻轻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不再理会大哥苏世繁那张阴沉似墨的脸，掸了掸衣衫上的灰尘，抬起头，迎着阳光，坦然走出天幕。
苏家还是苏家，苏世茂却不再是之前的苏世茂！
松快！
回到自己所居的院落，怡然自乐的给自己泡了杯香茗，端起茶盏，站在院中，小口小口的啜饮着。一杯香茗下了肚，妻子张氏从院外回到了院中。
“夫人，我同大哥说清楚了，日后，这苏家上下内外的事务，就都与我们无关了。”
张氏一怔，随之便想清了一切：“夫君，你，拿定主意了？”
“嗯，彻底想清楚了，也没了拖下去的必要。”
“难怪大嫂让我将宅子里几间库房的钥匙交还给她，原来是这样......”张氏若有所思，轻声应和着，“既然如此，夫君，你可想好，接下来，我们该何去何从？”
“管家这么多年，咱们手头上多少也有些积蓄，节约些，吃穿用度自然是够的。”苏世茂低头想了想，笑道：“既然都与大哥说清楚了，咱们啊，还是别留在这里碍眼了。正好，夫人你不是也很久没回过娘家吗，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回你娘家看看我那老丈人与小舅子去。等到明年年后，给老丈人办完大寿，咱们再去新环境，陪陪女儿......”
苏世茂边说着，边畅想着将来，不知不觉中，多了几分期待，“既然咱们都想好了，那不妨行动起来吧！来，一同收拾收拾，尽快出发！”
张氏笑着点了点头，应了声：“好，都听夫君的。”
......
苏世茂那边定下了决心，夫妻两人都轻松了。然而苏世繁这边，却不似他那般轻松惬意，整个人身边，气压依旧低得可怕，别说旧宅里的那些佣人不敢接近，就连苏世昌，苏世盛两兄弟站在苏世繁面前，也都小心翼翼，噤若寒蝉，不敢随心所欲。
苏世繁，苏世茂两兄弟之间的矛盾彻底公开，苏世茂决心与苏家分道扬镳的消息，自然已经传进了苏世昌，苏世盛两人耳中。对此，苏世昌早有预料，而有所体会的苏世盛也多多少少有了几分理解。
此前那么多年，彼此都是为了苏家，即使彼此之间有所亏欠，在同一个大目标下，也都暂且放下。
是啊，暂且放下......
“暂且放下”到底不是“不以为意”，一旦提及，便是千斤万斤也再难按压下来。即便是手足至亲，无法调和的矛盾起了，哪还有多少缓和的余地。分崩离析，分道扬镳也就顺理成章。
走到这一步，即便如何不忍，如何不愿，苏世昌，苏世盛也只剩下了被迫接受的余地。
他们无颜去劝，也无法去劝，就只能这般了。
一炷熏香，燃尽了，苏世繁始终背着手，背对着苏世昌，苏世盛两兄弟。三个人，就这样默然的待在一间屋子里，谁也没有贸然开口。
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脚步声靠近了房门，也就停了下来。透过光，看到房门外站着一道人影，手悬在半空，似是想要敲门，终无力垂下。人影侧身站在一旁，不做声，也不离开。
苏世昌瞧见了人影，也从人影中分辨出来人是家中大管事苏信。他不知道苏信此时过来是为何事，但苏世昌明白，能惊动大管事亲自来报的，必然不是一件小事。暗暗叹息一声，扫了眼苏世繁的背影，又递了个眼神给苏世盛后，缓缓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苏信，发生何事？”将苏信拉到一旁，刻意压低了嗓子，低声问道。
“三老爷，二老爷他，从账房里支取了些新元，现在正在院子里收拾东西，听说好像是打算陪同二夫人回娘家暂住一段时日......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要不要告知大老爷......”
苏世昌深深看了眼苏信，却没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了句“知道了，我来处理”后，就让苏信先行离开了。
待苏信离开，苏世昌遥遥眺望了眼苏世茂的院子方向，摇摇头，叹息一声，转身回了房。
进了屋子，关上门，默然回到自己座位上。面对苏世盛投来的询问的眼神，苏世昌微微摇着头，思忱片刻后，轻声说道：“大哥，二哥他，打算去张家小居一段时日......”
闻言，苏世盛有些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身来，拧着眉头，就欲往屋外走去。
苏世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苏世盛，迎着对方不解的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苏世盛甩开苏世昌拉扯的手，瞪了眼对方，转而看了眼不为所动的苏世繁，无奈，颓然坐下。
良久，苏世繁转过身来，甩了下衣袖，阴沉着脸色，用近乎诡异般的冷静，缓缓开口道：“他要走，便让他走！没了他，我依旧可以让我苏家更进一步！”
“大哥！”苏世盛有些接受不了，急忙开口唤道。
苏世繁冷冷扫了眼苏世盛，还是那种冷静的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怎么，你也想陪着你二哥一起离开？”
“不是的，大哥，你别误会，老四不是这个想法。他，唉，他只是有些不舍二哥罢了。”苏世昌急忙替苏世盛辩解着，暗中却不停的冲着苏世盛使着眼色。
苏世繁视若无睹，始终冷静着说道：“无所谓了，只要我还在，苏家便不会倒！不仅不会倒，整个苏家还会在我的筹谋下，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越来越高！”
说完，便留下神色复杂的苏世昌，苏世盛，独自一人，推开房门，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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