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道义此时站在包厢的窗口位置，望了几眼大铁盒子的魅族女子，又转头问道：“所以我们买几人，事先说好哈，善心可以有，也不能太离谱，不然还是便宜了外面的修士。”
他的脸色平静，生硬语气里透着一股实在。
“希望嘛，一人足矣。”
解梦走上前笑道：“我们的灵石也是灵石，不过是求一个随心所欲，说白了，魅族的死活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小恩小惠若能促成一种与众不同的变化，对我等修行也是有益处的，等你们即将踏入七境时便会知晓。”
“何况不影响自身安危祸福的善事，为何不做呢？咱们剑修，修的是剑，看的是心。也许有朝一日，随手撒下的种子生根发芽，反倒会反哺我们，也是一桩乐事。”
吴道义嘿嘿一笑，“师兄有没有什么窍门让我早点踏入七境，说来我还有一个老不死的邪修没找到踪迹，邪心道人师兄听过没？”
听到熟悉的名号，陈灵川凑了上来。
解梦转头笑骂道：“修行，一步一脚印，哪有什么捷径。至于那邪心道人，我未曾听闻。”
“开个玩笑。”吴道义呵呵一笑，看向陈灵川，说道：“我在混乱之地转了一圈，也没发现那邪老头的踪影，估摸着是实力尚未恢复，躲在哪闭关呢。”
陈灵川点点头。
吴道义收敛笑意，双手撑在窗台上，望向频频竞拍的场面，开口问道：“那些魅族女子所剩无几，我们该出手了吧？有目标吗？”
解梦笑了笑，指了指大铁盒子角落的一个脸色苍白的瘦小女子。
吴道义摸摸下巴，不解道：“病怏怏的，长相也不算最出众的一批，为何选她？按师兄你的说法，我们不该选个看起来最有可能修行有成的吗？”
解梦轻轻摇头，“修行谁能保证一定有成，我可没这种眼力见。不过我从她眼中看到了光，尽管所剩不多，但比其他人多少好点。”
陈灵川眯了眯眼，打量那位魅族女子，逐渐了然，师兄说的在理。
解梦补充道：“有光便有希望，证明她还有抗争命运的想法，不然我们救一个行尸走肉，纯粹是浪费灵石。”
陈灵川似有困惑，突然开口问道：“二师兄觉得我们此举该做吗？是否静观其变会更加妥当？”
解梦轻声一笑，柔声解释道：“哪有该不该做，只有我们想不想做。天底下那么多的善恶事，都是妥当的吗，其实不然，比方说我杀了一位作恶的修士，从我的角度来看，便是日行一善，可从这名修士的家人角度而言，我这叫仇人，是天大的恶事。”
陈灵川犹有疑问，依然不解道：“可是我这一路走来，绝大多数的修士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否这样修行会更加轻松？”
少年脸色纠结，觉得自己有些时候想得太多。
解梦缓缓道：“知理而为之，或许会有些累，但你脚下的步伐不会沉，知理而不付诸行动，困惑则会与日俱增。你还小，想做的事便去做，即便错了，再改正也为时不晚。”
他转过头来，看着那张满是少年朝气的年轻脸庞，认真道：“何况善事就是善事，不是累赘，我们做这些事，求的是心安，悟的是剑心，从来不是为了有利可图。”
“若是今日面对的是境界比我们高深的修士，我们力有未逮，那自然要置身事外，没什么好犹豫的。我们今日之举，没有所谓的正确决断，以后你修行路上遇上的种种，皆是如此。”
“说句不敬的话，我们的祖师剑帝，他做的善事比我们大了不知道多少倍，他凭一己之力在纠正世间的乱象，他完全可以在他在世时，让人族一家独大，让我剑宗一言九鼎，让一切反对的声音湮灭于剑下，可他依然没有这么做，为什么？因为他心中有他自己的善。”
“不是没有人背地里说祖师迂腐，说他对世间万族的怜悯之心太盛的，说白了，达者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有多大能力便做多大的事，有些善意，是做给自己看的。”
解梦收回视线，笑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少年毫不掩饰地点头，又犹豫地摇头，在明白与不解之间徘徊。
解梦眼神柔和，轻声说道：“这个问题其实我回答过两遍，第一次是你三师兄问的，道义，不如你来给小师弟讲解一番？”
吴道义神色怀念，曾几何时，陆正青和解梦也是这样苦口婆心地教导自己。
只是听到解梦的话，吴道义尴尬一笑，“我可说不来这些道理……”
站在中间的少年将头转向另一边，望向吴道义。
吴道义无奈，弯曲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少年的脑袋，没好气道：“就爱听三师兄的糗事是吧。”
吴道义随即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以前可以说是路见不平，必须拔刀相助，可好事做多了，好处没得到多少，坏事却是一堆接一堆，这不有一回就吃了苦头，好心反倒遭蛇咬，被人算计得奄奄一息，你二师兄晚来一步，可能你现在就没我这个三师兄了。”
“然后回到宗门，见到大师兄我就哭了，我说我以后再也不做好事了，我要当瞎子，我看不见。”
说到这里，吴道义也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少年愣了愣。
吴道义忍俊不禁，对少年继续说道：“然后师兄们轮流开解我，最后宗主师伯都不得不出关安慰我，三师兄面子大吧？”
少年眨了眨眼，又挠挠头。
吴道义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自打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善意太满容易害了自己，于是我学了一招，将善意砍半，藏在心底，再适当用恶意包裹，这样就不用当瞎子，不过就是名声有点臭。”
吴道义摸了摸鼻尖，顿感无奈，苦笑道：“不过这样也不错，大家只觉得我不识好歹，亦正亦邪，也不会把一些好事联系到我头上，倒是少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困扰。”
解梦笑道：“自己知晓，弊大于利便不做，这就是你三师兄对善意的定义。每个人对善意的定义都不一样，你看到有人遭难，尽管萍水相逢，但还是选择拔剑相助，这就是你的善意。至于你要不要改变，那就交给时间来决定，也许你会吃一堑长一智，也许你会得到未曾预料的回报。”
他拍了拍少年的肩头，笑道：“多思考是好事，但切记不要深陷其中，一时想不明白，那就过段时间再看，或许你就会有新的见解。”
陈灵川若有所思地点头。
身旁传来吴道义一声惊叹，充满疑惑，“话说师兄你也就比我大了几十岁，怎么说起这些道理一套一套的？”
解梦轻笑道：“梦里梦到的。”
“得了吧。”
吴道义自是不信，趴在窗台上，四处张望。
解梦没有解释，他说的是真的，不过很少有人相信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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