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司衍走得极快，身影很快就从走廊里消失。
可地上的血却滴了一路。
温宛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心里钝痛着。
她并不在乎到底是谁提出的离婚，如果他觉得这样他能够接受一些，她都可以的。
只是，她没想到，看到他受伤，她的心还是会为他心疼。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在乎他了。
脸上痒痒的，她伸手去摸，原来是泪。
或许是习惯吧。
毕竟放在心上九年了，要心静如水，也需要一段时间。
温宛迅速擦去泪痕，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才走进陆兆霆的病房。
她进去的时候，虞凤宜已经在里面了。
虞凤宜见她一个人进来，睨了她一眼，但很快就撇开眼看向一边。
陆兆霆还是穿着病号服，可头发精心梳理过，整个人虽然不如之前精神矍铄，却还是自带着一股威压感。
她刚进来没一会儿，陆司衍就推门进来。
温宛下意识地朝着他的左手看过去。
伤口没有仔细处理，只是简单止了血，看上去血肉模糊，还是有些吓人。
尽管他将伤口藏了起来，虞凤宜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惊叫了一声，“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不碍事。”
陆兆霆也看了一眼，眸光往下压了压，但没有说话。
“怎么会没事？我叫医生来帮你包扎一下。”虞凤宜紧张得立即站起来，要出去帮他喊一声。
陆兆霆沉声道：“这点小伤叫什么医生，人都齐了，先说正事。”
虞凤宜狠狠剜了他一眼，“你不心疼儿子，我还心疼呢。”
但见这两父子都无动于衷，她只好先作罢。
“你们考虑好了吗？”陆兆霆看向了陆司衍和温宛。
温宛还是先看向了陆司衍，见他“嗯”了声，这才忙跟着点了一下头。
陆兆霆叹了口气，“陆家家规你们是知道的，不惜违背祖训也要离婚？”
这一次，他看向的是陆司衍。
陆司衍一脸冷漠，几乎是毫不犹豫，“离。”
陆兆霆这才转向温宛，“你没有被人逼迫，也是真心实意地想离婚？”
虞凤宜不耐烦地打断他，“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儿子的手还伤着呢，赶紧找人给他们办了得了。”
陆兆霆不悦地瞥向她，她讪讪地闭嘴。
“温宛，你是自己想离婚的，还是有人逼你离的，你尽管告诉爸。”
——是我自己想离婚，爸，这是实话。
陆兆霆见她表情不似作假，点点头，“行，爸知道了。”
他打开旁边的小抽屉，将事先放在里面的结婚证、户口本还有离婚协议拿了出来。
“家规言明不准离婚，既然我拦不住你们，从今天开始，这条家规也没了存在的意义，往后就废除了吧。”
他将两份离婚协议先后递给了陆司衍和温宛。
陆司衍接过来，捏在手里，没去看，眼神死死地落在了陆兆霆手里剩下的协议上。
陆兆霆没管他们，转身将其中一份给了虞凤宜，“你也看看吧，条例都是我让李律师帮忙拟定的，不满意还可以改。”
虞凤宜捏了下离婚协议的厚度，心里有些不爽。
她知道陆兆霆的性格，绝对不会在财产分配方面委屈了温宛。
可她觉得温宛嫁过来的这两年没给陆家带来任何贡献。
反而温宛那个吸血鬼爸爸，还从陆家拿走了不少。
他们全家都不配再从陆家拿走一分钱东西。
虽然她是这么想的，但想到儿子终于能摆脱那个哑巴，还是抿了抿唇，说服了自己。
只要数额没有太超出她的预期，她还是勉强能接受的。
虞凤宜翻到财产分配那页，一看，眼睛登时睁得老大，保养得宜的脸上顷刻浮现出了几道细纹。
温宛看到了虞凤宜那一副震惊得快要窒息的模样。
她打印过离婚协议，知道大概的格式。
上次她给陆司衍的，因为没有任何分配问题，所以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可陆兆霆拿出来的，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本薄书了。
再看看虞凤宜还没缓过来的表情，温宛忙比划。
——爸，我不要陆家任何东西。
本来离婚了，她就应该把欠陆家的都还清了，可她一时之间实在没办法还清那么大一笔钱。
然而，她的动作，瞬间被虞凤宜近乎崩溃的咆哮声吞没。
“陆兆霆，这份协议你是给我的？你要和我离婚？”
怒到极致的声音隐隐带了些哭腔。
温宛和陆司衍同时诧异抬头，朝眼前的两位长辈看去。
陆司衍紧紧捏着手里的离婚协议，手背上的伤口又有崩开的迹象。
温宛注意到了，想提醒他一下，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也没有想到，陆兆霆会有这样的举动。
嫁到陆家的这两年，温宛一直觉得他们两人算是现代老年夫妻楷模了。
陆兆霆在外面没有任何女人，更没有绯闻，平时除了去公司就喜欢钓钓鱼，下下棋。
虞凤宜活得精致，平时做做保养，和贵妇们喝喝下午茶，逛逛街。
两人虽然在家时也拌几句嘴，却从没有脸红的时候。
而且这次陆兆霆生病住院，虞凤宜几乎放弃了所有的社交，全程在医院相伴。
感情不说多浓烈，但可以说是相敬如宾了。
可现在，他们居然也要离婚。
而且，从两人的表现来看，虞凤宜是完全被动的那一方。
陆兆霆语调平静，“是，家规没了，我也不必受它约束，不如今天同孩子们一起把手续办了吧。”
“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们结婚二十八年，难道靠得是家规约束吗？”
虞凤宜说着，冲到他跟前，一双美目快要喷出火来。
“这些年我在家相夫教子，自问没有任何过错。咱们儿子都这么大了，你现在要跟我离婚？”
陆兆霆没有丝毫动容，“这几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前两年我就警告过你，可你一意孤行。可以说这两个孩子如今的悲剧完全是你一手造成的！”
“你放屁！”虞凤宜再也维持不了平时的贵妇形象，直接爆了粗口，“现在把责任都推我头上，你就没有任何责任吗？”
温宛想说，她没觉得她和陆司衍是一场悲剧。
哪怕两人离婚了，她也会记得曾经拥有过的，不会怪任何人。
可这样的场面，她显然插不进去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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