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道歉实在诚恳。
可陆钦原和刘褚秀默不作声，也不去看他。
没有生气，也不必原谅。
他们只是人生中最不起眼的过客，既然他们说自己本无意伤人，那自己自然也就无意原谅。
见他们两人不做声，那些雇佣过来的壮汉无不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
其实他们心中是有愧疚的，不管自己如何狡辩，刚刚那段时间，他们真的是为了钱财不管不顾，想要合力致他们于死地。
如此行径，与窦家的所作所为有何区别？
若说有钱和地位的窦家是杀人犯，那他们就是为了钱财替他举起屠刀的刽子手。
都是作恶，何来谅解一说？
只不过他们因为胆怯和懦弱最终也没能举起手中屠刀。
是不幸，也是幸。
好在楚寒雪刚刚训斥窦家家主的话令他们顿悟。
不过，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
转头间，他将目光落回到楚寒雪身上。
此刻，她正站在窦家家主身前，月光照在她身上，浑身散发着一种他说不出名字的感觉。
但他知道，自己完全被她的气势所折服。
楚寒雪回手摸出了沈凌霄身侧的凌霄剑。
剑身缓缓出鞘，发出金属的嘶鸣，吓得窦家家主又手脚并用后退好几下。
可他后退的速度也比不上楚寒雪用剑抵着他脖子的速度。
“你都做过什么错事，我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说。”
楚寒雪剑锋一转，剑刃刺破他的脖子。
窦家家主知道，这姑娘一定敢动手杀了自己，眼下保护他的军队按兵不动，除了求饶，他没有别的办法。
“我说……我说……”
“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求你别杀我。”
他不断的磕头，额头上磕出淤青来，痛得他鼻涕眼泪一起流了出来，看着十分凄惨。
嘴上不断说着宽恕的话，心中却在盘算，不论如何，就算一点点认罪也好，哀求也罢，他一定要拖延时间，至少要拖延到曹知县到来。
“少废话！你到底说不说。”
沈凌霄一脚踹开他的肩膀，将他踹翻在地。
他最讨厌男人没有尊严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样子。
“我说，我说……”
窦家家主捂着嘴巴，生怕沈凌霄再对他的嘴动手，打掉他的一颗牙去。
“我……我鬼迷心窍，构陷被我儿子玷污的姑娘，害她被处以腰斩之刑，我认罪！”
“我认罪！认罪！”
他一边抽泣，一边呢喃，声若细蚊，除了沈凌霄和楚寒雪外，旁人根本听不清。
“声音大些，重新说！”
楚寒雪又将剑身逼近一些，她转头对刘褚秀说道：“还麻烦刘姑娘用纸笔将他说的话一一记下，也算来日，有个见证。”
刘褚秀身上没有纸笔，她毫不犹豫，从衣摆上扯下一块儿白布来，没有笔便咬破指尖，以血为墨。
一字一句记下了窦家到云城以来，所犯的畜生行径。
垄断云城云锦生意，让整个云城的云锦无法形成常规竞争，一切只能为他所用。
世人都说，谷贱伤农，一旦依靠云锦而生的云城云锦被垄断，换来的就只有民不聊生。
除了这件事，在楚寒雪的威逼之下，他还爆出了许多恶事。
其中不乏他们欺凌侮辱好人家的姑娘，将她们逼死或者被他们关在院子里做他们的侍妾。
能反抗并活着走出窦家的女人，唯有刘褚秀一人。
可换来的代价实在太大！
一身伤痕，无法歌唱，活着便满身枷锁。
“畜生，活生生的畜生！”
那些随着他一起来这里抬棺的壮汉揭竿而起。
“我们是没啥文化，没上过什么学堂，没读过什么书。”
“我一开始只觉得是我家云锦的生意不好，落寞了便落寞了，我一个男人，到哪不能讨口饭吃？到哪不能找个营生？”
“可你们简直欺人太甚！”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那些壮汉纷纷举起手中的棍子，朝着窦家家主围了过去。
楚寒雪却无力的放下手中的剑，向后退了两步。
“阿雪……”
沈凌霄上前，握住她的肩膀，夺下她手中的凌霄剑，生怕她握不稳伤了自己。
“别，你别走啊，他们这些刁民，他们会打死我的，别！”
楚寒雪用剑抵着他的脖子的时候，他害怕，眼下，楚寒雪的剑从他的脖子上落了下去，他更害怕。
她不杀他，是想从自己的嘴里获得信息，而那些人，他们才不管不顾。
手中的棍子乱抡一气，自己就算不死，也就只剩下了苟延残喘。
“我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我还有事情没有交代。”
窦家家主苦苦哀求，主动举着双手，他为了拖延时间，恨不得将那些金银财宝的秘密都说出来。
“剩下的事，你自己去地下忏悔吧。我自己查得清楚。”
楚寒雪本想让沈凌霄当场处决了他，可话还没说出口，一道声音传入众人耳中。
“且慢！住手！”
曹知县！
他怎么会来？
曹知县带着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这短短几个瞬息，那些刚刚训练有素，手持弓箭兵械的人全部归于黑暗之中。
“你们放肆，胆敢在本知县所管辖的地界儿内动用私刑，该当何罪！”
好一招恶人先告状。
沈凌霄将楚寒雪护在身后。
楚寒雪刚想开口唾骂曹知县与人勾结那些烂事儿，可沈凌霄却悄悄捏了捏她的手腕。
她皱眉看向沈凌霄，沈凌霄皱眉，朝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她瞬间明白过来。
刘伯和吴献云出事了。
“好，既然你们不说，那就通通跟我回衙门，我要挨个审讯你们！”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妥协，没想到，眼下，他们的处境反倒被动。
沈凌霄身上的气势，无人敢靠近，因此，他们没有被人押着，而是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县衙门前。
折腾了一夜，走到县衙时，天色将亮。
楚寒雪抬头，那橙色的朝阳刚刚从山头露出来个边，却已将天色照亮大半。
她突然觉得，这是新生。
楚寒雪猛然顿住脚步，她卸下发钗，脱下斗篷，露出一身素白的云锦衣衫来。
县衙门口，摆着一张登闻鼓，鼓锤架在鼓旁，落满灰尘。
楚寒雪纤细的手臂，拿起鼓锤，在那崭新的牛皮鼓上敲击起来。
缓慢，沉重，却摄人心魄。
“今日，我便要为云城的百姓平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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