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冬听了林放的话，似有难言之隐，这时徐盛雪结束了第二轮走台，走了过来。
第二轮彩排，效果好了许多，徐盛雪让大家休息一下，她赶过来配合于冬说服林放。
“林放，于局长的安排是合理的，对你们好，对整个签约仪式也会产生良好的效果，你做一下弗兰克的工作吧！”
林放看徐盛雪发了话，踌躇了起来。
徐盛雪上次帮了他一把，如果以后自己真的去了招商局，还要用得着她。
至于于冬，他是局长，更用得着了。
但想让弗兰克增加十倍投资，确实不可能。
“徐科长，不是我不想帮忙，弗兰克先生是德国人，非常较真，他一美元也不会增加的。我觉得你们让日本刹车片项目的代表发言，就挺好的......”
徐盛雪苦笑了一下，这时一个穿着西装的瘦小男子从他们身边经过，徐盛雪挥了一下手，“稿子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那人笑嘻嘻地用一口标准普通话说道，“徐科长、于局长，你们放心，我在日本住了二十多年，日语非常标准，市长看不出来的......”
“麻烦你了......”
“应该的，回报家乡父老乡亲嘛！于局长，往日本输出劳务的事，希望您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公司......”
“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那人走远了，徐盛雪这才对林放说，“他就是日本刹车片项目的投资代表......”
“他不是日本人？”林放凌乱了。
“他是海西人，二十年前去了日本，这次是来帮忙演戏的......”
听了徐盛雪的话，林放这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日本投资项目，竟然也是假的。
徐盛雪凑在林放耳朵边，悄悄指着说道，“那个人是韩国项目的投资方，那个是泰国大正生物项目签约代表，你看，都和咱们长得一样......”
林放一脸震惊地看着于冬，怪不得他要求弗兰克去发言，原来在场的十几个签约代表中，只有弗兰克拿得出手！
结合着记忆，林放想到这种假签约假项目，在后世是非常普遍的，但没想到现在在海西市，已经露出苗头了。
后世的假签约，一般是企业和投资者配合政府演戏，现在这些人图的是什么呢？
林放疑惑地问道，“徐科长，他们为什么愿意配合咱们演这场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能不能具体说说？”
“刚刚那个日本华侨，他是做劳务输出生意的，他希望垄断我们海西市的劳务输出，想和我们签订一个全权代理协议。”
“那个人在韩国，是开旅行社的，我们海西市经常去韩国招商，他想说服我们，以后把去韩国招商的吃喝行一揽子打包给他，这里面的利润非常可观......”
“那个人在泰国，家里人在国内犯了事，正到处找关系摆平呢，想借这次的机会和领导混个脸熟......”
“原来是这样，”林放想，“原来这些人都是有求而来，配合政府来演戏，都想捞点好处。不行，我也得捞点好处。”
“林放，于局长既然提了这个要求，我希望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
“这......”林放捧着头，痛苦地说，“徐科长，你让我怎么做工作？弗兰克根本变不出4500万美元啊，杀了他都不行......”
徐盛雪看着林放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她伸出一根纤纤玉指，轻轻戳了林放的头一下，“说你笨，你还真笨起来，让他在投资额后面加个零。等仪式结束了，谁还管他到底投了多少......”
林放被徐盛雪的手指戳了一下，连带着一股香气进入鼻孔，脑子有点迷糊了。但瞬间，他又清醒过来。
“徐科长，这不是造假么？”
“这不是造假，这是提前预测，再说了，林放，你上次找我借外资，那算不算造假？”
林放做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此一时彼一时......”
“林放，你帮了我们，我们也不会忘记你的......”
林放听了这话，立刻产生了兴趣，“徐科长，如果我能说服弗兰克，能给我们什么好处......不不，什么回报？”
林放看于冬脸色不太好看，赶紧解释道，“我是替弗兰克先生问的，对他，有没有奖励或者补助？”
“如果他的企业将来发展到一定规模，我们可以给他采取一定的激励机制，但现在，不好说。”
林放知道这是空头支票，叹了口气，“于局长，徐科长，钓鱼还得有只蚯蚓，你们啥也不给我，让我怎么说服弗兰克......算了，我去试试，只是希望渺茫。”
林放刚说完，他的电话就响了，是倪学阳打来的。
“林放，你在彩排现场吗？”
“倪县长，我在现场。”
“市商务局要弗兰克先生作为签约代表发言？”
“是的。”
“林放，这是一件好事，既可宣扬我县的招商引资成效，又是对我县良好投资环境的一次宣传，你要提高政治敏锐性，听从于局长的指示，全力配合于局长工作！把好事做好！”
“好吧......”林放从喉咙中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于冬的话可以不听，但倪学阳的话不能不听。
于冬笑呵呵地拍了他肩膀一把，“小林书记，拜托了！”
弗兰克正坐在位子上，好奇地看着台上人走来走去，林放让金海把他叫到一边。
“弗兰克先生，海西市政府对你非常重视，在明天的签约仪式上，决定请你代表投资商发表讲话。”
“oK，林，这个没问题。”
“还有一个事情，需要和你协商。因为你是投资者代表，所以为了体现你的经济实力，我们需要你的投资额增加.....”
“增加多少？”弗兰克拿出笔和本子，很认真地计算了一通，“林，根据我的财务状况和投资项目的需求，我最多可以再增加四十五万美元，并且得分期到位；另外，田野和蒋美玉女士也得同比例增加......”
四十五万美元，塞牙缝都不够啊......林放咬牙说道，“四十五万美元，不够。我们希望你的项目，总投资增加四千五百万美元，达到五千万美元！”
“你说什么？林，你再重复一遍......”弗兰克一脸震惊地看着林放。
“我说，你的项目总投资需要增加四千五百万美元，总额达到五千万美元......”
“林，你是开玩笑吧？”弗兰克看着林放，疑惑地问道。
“我是认真的，非常认真的。”
“你这是在开玩笑！”弗兰克激动起来，“一个大理石加工厂，五百万美元都用不了，你竟然要我投资五千万美元！林！你知道五千万美元是多少？折合成你们国家的货币，它足足有三个半亿！”
“这些钞票，一张一张地平放，可以把你们齐林村铺个遍！你们真是疯了！”
林放赶紧安慰道，“弗兰克先生，你不要激动，实际上，我们不需要你投这么多钱，只需要你在协议上签个名而已，事后并不需要兑现......”
林放的意思是，虽然投资意向上额度是五千万美元，但事后弗兰克不用兑现，这也是国内在各种签约活动中的常见办法，尽量夸大投资额，有的项目投资甚至在十几亿甚至几十亿，但签过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林，诚实、守信，这是我的信条，我只要签了字，那就是我的承诺，我必须遵守。”
林放长叹了一口气，他理解，由于文化的差异，作为德国人的弗兰克，是不能明白国人搞的这一套假签约的。虽然你告诉他这是假的，不作数的，但弗兰克却认为是真的。
“走，弗兰克，找个地方，我请你喝啤酒。”
林放拽着弗兰克，叫上金海，来到二楼酒吧，要了两大杯啤酒。
“弗兰克，你来青山镇投资，我们就是朋友了，干杯！”
“干杯！”弗兰克笑呵呵地举起杯子。
两人说着闲话，一会儿功夫就喝了好几杯。
“弗兰克，我们现在是朋友吗？”
“你请我喝酒，当然是朋友。”
“那朋友有难处，是不是要帮助？”
“对，朋友就是互相帮助的。”
“弗兰克，这次签约活动，对我和金海来说是一个政绩，政绩，你明白吗？”
弗兰克先是摇头，林放给他讲了半天，终于点头。
“明白了，政绩就是上升的资本。”
“对了，所以，你必须帮助我们，不然，我和金海没有政绩，就升不了官，你就不是朋友了......”
弗兰克两手一摊，“我确实没有4500万美元。”
“弗兰克，我们在会议上签的不是合同，而是意向，没有法律效力。我们会在上面写上，弗兰克先生有意向投资4500万美元，在青山镇建设大理石精加工产品生产线，是否投资，由最终考察结果确定，可以吗？”
弗兰克说道，“可是，一个大理石加工厂，真的不需要5000万美元，这数目实在是太大了......”
“这样吧！我再给你写上，投资建设一处果品深加工企业......”
弗兰克眨着眼睛考虑了一会儿，“确实不具有法律效力？”
“确定，真的不具有法律效力。弗兰克，你看这次来签约的人，他们的投资额都很大，他们都很明白这里面的水分。”
“那好吧！”弗兰克终于答应了，“林，让我签约的话，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投资意向的内容，由我的律师起草，规避一切风险！”
“这个没问题。”
弗兰克又琢磨了半天，“林，我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增加保险系数。那就是签字的时候，我故意写错我的名字，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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